“这──”
不等叱罗宋接话,拓跋聿缓缓抬头,吟念道:“先帝昔年赐名时,曾云:‘岁聿云暮,一元复始’,拓跋氏以土为德为天下主,元乃黄中之色,万物之始,元者,初也。”
冯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地响了一下,她固然知道左右不至于以为拓跋聿是真的故意同她攀扯上,但天晓得她心底是不是真这样想着,也这样故意添了句。
她强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装作和旁人无异,听着御座之上的人温和而强硬地颁布诏命:
“宋直,拟诏──”
“便自朕始,凡拓跋家子孙宗亲皆改姓元,朝中还未更易汉姓的鲜卑勋贵,由朝中策定汉姓,原自改汉姓的鲜卑勋贵,所受待遇不变,而其后赐汉姓的勋家,门第自降等列。”
“朕给你五日,五日后,朕要看到鲜卑勋家所有的名姓更易。”她言外之意,却是给了鲜卑勋家机会──五日之内自己改姓,则照样享有优待。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没人会在这时候触她霉头。
“再说元际的事情!”
还有想开口的人,也被她直接截断在当头,“步六孤乂意欲谋反,自是抄家灭族,朕不欲再多言。”
“只是皇妹同朕言,长生欲回王妃身侧侍奉,她担心还有丧心病狂之徒要谋害任城王,于是自请命护送长生回平城,劝朕另派朝中亲信大臣招抚高车人。”
“诸卿以为,该派何人,最为合适?”
慕容蓟脑海中想起昨日杜知格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一凛,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冯初亦是皱了皱眉,她这事情做的太急了,她都没有得多少消息。
且现在在朝中刚掀起这一场狂风骤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几个大臣敢出头的?
宋直站在她身侧,悄摸用手肘攮了下冯初,微微抬了抬下巴。
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陛下,”冯初承载着朝中百来双眼眸,默默地又站了出来,“事缓则圆,元际的案子,虽然中军将军已经审过一遭,但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才好。”
“且”
冯初还想说什么,就被她抬手拦住。
御座上的人沉吟了半晌,“是朕操之过急,操之过急了”
朝中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有想过要不要按照正史的走向也来搞改姓,毕竟在小说行文里,骤然变动主角姓名其实很不好。
但是后来想了想,在那种社会环境下,想改革就注定要和汉人世家通过联姻同化,这是没得办法的事情。
但比起正史上冯太后去世,拓跋宏就开始‘雷霆手段’(倒不是说不该这么做,问题就在于他改的太急,如果说冯太后是大音希声的改革,这哥就是‘你不改我拿雷劈死你’,完全没有给鲜卑勋贵六镇士兵喘息的时间,以致于为后来的六镇叛乱埋下伏笔)[但从宏观上还是促进了民族融合,华夏统一]。
聿儿的手段更温和(毕竟她命不命长我说了算[合十]),冯初又是在地方呆过,深知民间疾苦,所以能拦着劝着别让聿儿走极端。
第109章溯洛
◎我笑聿儿,痴而不自知。◎
秋风萧飒,层林尽染荻花白。
这些年徐文容一直在洛阳主管修缮城池的事情,原是今年不会回朝述职,谁料到传来元际在北边闹出混账事来,万般无奈也只能先回朝请罪。
任城王的府邸自元年承袭爵位后又重新修过。
冯初坐在花厅内,拨弄着手中栀子水,王府其它人都不在,只有元祒坐在她身边,而厅中正跪着元际。
耷拉着眉眼,畏畏缩缩,一眼就能望见其忧怖。
不等通传至,徐文容已先一步出现在了厅外。
“阿娘……”
冯初见她来,施施然起身,“微臣见过王妃。”
徐文容环视了一圈,目光凝在元际身上片刻,又移了开来,“……冯大人。”
“方才我已去见过了陛下,”她坐了下来,眼角眉梢带着些许苦涩,“多谢冯大人,为这孽障说情,保下他这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