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五郎看得见天下人,那祒儿你自己呢?”
冯初信手拈了道旁槭树上的枯枝,掷于泥土。
“我不如五郎。”元祒答得很谦逊,言语中全然是对冯综的赞赏:
“她热忱、悲悯,扪心自问,我不如她这般纯粹。”
“但倘若有一个机会,能让我试着做些实事,我想请她来帮我。”
冯初眼眸低了低,元祒看起来很是坦诚,眼下她家出了此等事情,倒是不避讳同自己说起这些。
她索性试了她一句:
“你姑母欲迁北部六镇人入南边镇,这件事,你想不想做?”
元祒一愣,但很快便拒绝了:“我不能做。”
“方才不还说,欣赏五郎,若有机会为天下做实事,要她帮你的么?”
“是,”元祒对答如流,“但此事,袑儿做不来。人贵有自知之明,何者可为,何者不可为。”
“姑母欲以此事测我们几位的才干,祒儿心知肚明,几位兄长、阿姊也心知肚明,但兹事体大,祒儿而今尚且青涩,不敢贻误国家。”
“哪怕……日后国储之位绝不是你?”
冯初面上看不出半分表情,“该争时不争,不愿做错……你姑母可不会喜欢这种性子。”
“那祒儿也不愿改变本心,只为强争来国储之位,拿着六镇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元祒轻笑,“冯大人教导的,我都记在心里的,大人,莫再试祒儿了。”
俄而压低了声音,在冯初耳边道:
“姑母南迁六镇,其实不光是为了南征齐国罢?”
元祒嫣然一笑:“平城代都……曷若四渎、五岳,带河溯洛,图书之渊?”
恰至门廊。
冯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安心读书,五郎既然得你看重,我改日请陛下,召她来做你侍读。”
“晚辈谢过冯大人了!”
秋日的少女,笑若夏花绚烂。
……
冯初入宫时恰同出宫的元岁、慕容蓟打了个照面。
甫一入殿,内里竟飘起一阵酒香,甘醇馥郁,“左等右等,总算将你给盼回来了。”
元聿合了奏疏,抬眼朝她笑,“二十年的桑落酒,不知阿耆尼可愿与我共饮?”
她身前的桌案上,以青瓷瓮呈着的桑落酒置于奏疏中央。
“陛下有喜事?”
冯初如她所愿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各自倒上了一盏。
元聿挑眉,神采奕奕,“大好事。”
“齐国,梁王萧泽,引兵北上,坐镇淮南,却不渡河。”
“他想反了齐国。”冯初端起酒盏*,与她相碰,叮当清脆之音,二人俱是眼角眉梢带笑。
“而朕也好借这个机会──”
元聿叩了叩案面,隐去了她还未说完的话。
“朕终于,要做到了。”
她往冯初怀中一窝,嗅着她襟前檀香。
冯初低头,望见她眼角细纹,爱怜地抚上去。
元聿没有睁眼,“眼角生皱了,阿耆尼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