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得不考虑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即,一旦他和太子父子联手,她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祁无忧目光触及堆积成山的案牍,却也知道,夏鹤不可能只需要跟她谈情说爱。面首之类的玩笑话,只是闺房之中助兴的甜言蜜语罢了。他们都有野心和抱负。
夏鹤抬头望向她,咄咄逼人:“你这些年找了那么多面首,还不够解气的吗。”
“他们不是面首。”祁无忧蹙眉:“还有,你凭什么断定我跟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跟你赌气?”
有些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影随形。夏鹤当然知道,她不仅是为了跟他赌气。所以他更遏制不住胡思乱想到将来,自己带兵出征,在外刀光血影,祁无忧却在宫中左拥右抱。他嫉妒得发狂,恨不能把自己撕成两个,一个鞍前马后,另一个只负责填满她的欲望。
他醋意大发,冷嘲热讽:“别告诉我,你爱他们。”
“若是你不走,又哪来的他们?”
“我不走,你要送谁去做这些,”夏鹤指着二人面前的地图,厉声问道:“晏青还是王怀?”
祁无忧不置一词,转身便走。
浓情蜜意化作乌有,眼见二人又要为了旧账争执,夏鹤长叹一口气,蓦地起身。他追上前,将祁无忧抱回案上哄完,即发了狠地掠夺。铺在几案上的图纸很快遍布污渍。
“说,我是不是最好的?”
“还找不找别人?!”
祁无忧颤抖地咬着唇,就快一溃千里。
从前她是公主,就不服夏鹤的强势。她如今是九五至尊,更不肯让他管这管那。即使觉着其他男人已经索然无味,此刻也不要在口舌上落了下乘。
“你胆敢怠慢我,”她咬紧牙不松口:“我还不能找别人?”
夏鹤按着她,目光凌铄逼人:“哪里‘怠慢’?”
“……慢,就是慢!”
如此拉锯半天,直到二人气喘吁吁,两败俱伤,也没有得出满意的结果。
祁无忧枕在男人汗涔涔的胸膛上,虽爱不释手,但就不肯说一句软话。夏鹤拥着她,拢了拢她的长发,声音低沉暗哑:
“在孩子面前说得头头是道,转头对着我,就忘了那些话是怎么说的了,是不是。”
她装傻:“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
“你对如意说的,我都听见了。”夏鹤微微支起身子,看进她的眼睛里,“我虽不赞成你干预他们的婚事,但却觉得你对他们的考验合情合理。”
祁无忧亦抬起脸望向他。
他抚摸着她的头,一字不差地学她说话:“给不了心爱之人唯一的身份,就没有资格说爱。”
祁无忧望着他灼热的目光,心中颇不是滋味。
夏鹤在跟她讨要唯一的身份。一个不同于御前近臣的身份,一个不同于东宫仲父的身份,一个不同于……她的男人的身份。
可她……还能给他什么呢。
月落星沉,宫闱里的鸳鸯相濡以沫。宫外,另一对有情的小儿女也在花前月下,含情脉脉。
因夏鹤又滞留宫中,祁如意寻了机会,再次扮作女郎潜入了武安侯府。见到夏如陵后,他便解了外衫长裙,只着一件单衣,散下了如瀑的长发。
侯府后园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少年少女似一对璧人,藏在无人的厢房,窃窃私语。祁如意低声问:“母亲会废了我的,这样你也情愿跟我吗?”
夏如陵怔了怔,随即道:“诗中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别说太子妃,就算是皇后的宝座,也不及殿下真心万一。”
祁如意微微一笑。一刹那,月朗风清,天地都失了秀色。夏如陵直直地看呆了。莫说皇后的宝座,她甚至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真谛。
倏忽,祁如意取出随身携带的宝刀。寒光一闪,夏如陵方才回神,惊吓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千万别想不开啊——”
然而祁如意手起刀落,已经割下了一缕青丝。
“……殿下?”
“听闻我父母当年便是各自取下鬓发,结为一股,定下了终身。”祁如意拿出珍藏已久的荷包,给夏如陵看,“就放在这里面。”
夏如陵看着荷包,目瞪口呆。
“如陵,我也愿效仿他们结发盟誓,以表真心。你呢?”
夏如陵还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