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以手覆目,破罐破摔地放下狠话,“往日情深,就当我错付了!”
余光见锦袍愤然离去,留下桌上未动多少的残羹冷炙,叶莲麻木的神色中闪过几分痛楚,默默收拾起桌上碗筷。
青灰色的云雾笼住天光,她将桌上狼藉收拾干净,又在厨房倒腾许久,才挎起食盒踏上前去客栈的道路。
除夕夜街边挂满了明黄的灯笼,集云大街更是扯出一水灯笼串,相挨着燃起星星点点亮光。
叶莲在客栈门前站了半刻钟,忽然有种进退两难的无力,前脚同李兰钧闹了不愉快,后脚又要面对晏雨声,她实在是应对不住。
“叶姑娘。”
晏雨声的声音像鬼魂似的在她身后飘荡。
她浑身一抖,仓皇回头。
“晏公子,好巧啊……”她眼珠到处飞,就是不看晏雨声。
“不巧,我有意等你的。”晏雨声垂眸说道。
叶莲闻言一阵惊心,哆哆嗦嗦提起食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带了小菜,你吃了吗?”
晏雨声摇摇头。
她的目光看向他不太方便的手,顿时生出愧意来:“是我一时疏忽,忘了你有伤在身……这几日有吃东西吗?”
晏雨声颔首,匆忙瞄了她一眼:“我……我已经好了。”
“我们进去堂中吃吧,大过节的热闹些。”她拍拍食盒的侧面,昂首示意道。
二人于是各怀心事地走入厅堂,堂中纷杂繁闹,因雪灾无法归家,住店的客人皆在座上预备着一起过节,店家有心请了说书、上了热茶,一派欢声笑语。
说书人正抑扬顿挫说着木兰从军的老生之说,添油加醋续上了归家后的故事,竟也让人听得有滋有味。
叶莲在角落处寻了空位坐下,张罗着将食盒装的菜品一一端出,两碗馄饨、一碟炸春卷、一碟熏鱼,加上小壶秋后酿下的果酒,除夕夜的好菜就告了尾。
一碗馄饨被推到晏雨声面前,低头看去才见到碗里卧着的半边咸蛋。
“晏公子,新岁吉祥呀!”她眯着眼浅笑道,递给他一只瓷勺。
晏雨声稳住颤抖的手,接下勺挖了一只馄饨:“叶姑娘,喜乐安康。”
叶莲也吃下一口,一边嚼一边看着堂中说书道:“上回同人这样过节还是在南园,与管事就着冷风吃了第一顿馄饨。”
“好吃。”晏雨声抬头赞赏道。
“就白菜馅的,比在摊铺还差上不少呢!你说来讨我开心么?”叶莲夹起春卷,吃在嘴里酥脆可口。
“你做的,总是不差的。”他囫囵咬一口咸蛋,含糊不清地说。
往日他这样说,叶莲指定眉开眼笑、拉着他说一通理想抱负,如今心有芥蒂,听着却不是滋味。她讪笑一声,埋头喝起汤揭过去了。
故事正说到高潮迭起,厅堂一片欢呼,众人纷纷往台前掷铜板捧场,叶莲解了荷包,奋力丢去一块铜板。
结果离太远,反而砸到了周遭看客,看客跳起来朝周围巡视一番。
她瑟缩着回避,遮着脸不敢露面。
耳边响起水落入杯声,她吃了一半的碗边出现一杯浑浊的酒水,抬头看去,晏雨声勾起唇含笑看她,举杯等她迎合。
她碰杯过去,仰头一饮而尽。
“没成,有些涩味。”他咂咂嘴,有些可惜地说道。
“晏公子,我……”
她口中满是苦涩,下定决心开了口。
天边窜起几束亮色,顷刻之间烟花灿烂,她的话语淹没在绚丽的烟花里。
晏雨声附耳去听,她便在他耳边轻轻呢喃,说到末尾,竟有泪色斑驳。
雪消冰融,扬州城方才休罢几息,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府衙原本休养生息的缓解计策霎时颠倒,春节过后,榜告上公然贴上一张惊世骇俗的榜文——则为府衙带头开仓售粮,各州县从之,以市价倍翻挂牌销售,并严令粮价不得低于官仓价出售。
榜文贴满大街小巷,引起民众纷纷传说,一时风声鹤唳,粮商乐开了花,百姓怨声载道。
夺商贾之利,大发灾年之财。这样堪称歹毒的策略,众官员惶然避之不及,唯有一人能低劣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