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出道后,鹿晔女士也开始了潇洒的退休生活。
要么在旅行,要么在正在旅行的路上,在第三年春天,鹿晔女士结束了自己人生第一次瑞士游后,郑重地给鹿聆致电。
于是,鹿聆二十六年的“单亲”生活画下了句点。
鹿聆对此首先是冲击。
在她的印象里,鹿晔女士是一个优秀到极致的妈妈,一生都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忠实践行者。
即便工作很忙,她也不会把坏情绪投射到她身上。
鹿晔女士总是支持鹿聆的一切决定。
“——我对你的期望从来没有包括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子,只要你是快乐、自信、正直勇敢的,你成为什么样子的人都好。”
“你不怕我变成坏孩子吗?”
“如果你是聪明勇敢且善良的孩子,那永远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长久的享有鹿晔女士全部的爱,以至于在陈凉出现的时候,她一瞬间的冲击里伴随着隐隐的紧张。
——出现了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人要和她分享鹿晔女士的爱了。
但很快她也释然了。
陈凉也是去瑞士旅游的,鹿晔女士遇见她的时候,她穿着简单的T恤、宽松的短裤,却拉着小提琴与街边的乐队合奏。
爱情从来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但爱情是一种体验,既然鹿晔女士想要体验,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投反对票呢?
鹿晔女士从来都是她人生的头号粉丝。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不分时机,无所谓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五十岁,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鹿晔女士的爱情迟到了很多很多年,但她仍然智慧、清醒;
关于爱情的选择不是她的“老年叛逆”,也不应该被当做“老了老了不懂事了”来对待。
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像母亲那样期望女儿幸福快乐,也不会有女儿不期望母亲真正快乐自由。
尽管她直到现在也无法坦然的面对陈阿姨,母亲的爱人,但并不妨碍她发自内心的尊重对方。
但手术的事情,鹿聆望着躺在病床上等待麻药过劲儿的鹿晔女士,心里是酸的。
陈阿姨了然,压低声量小声地说:“是甲状腺造影有些问题,如果放任不处理会有癌化的可能,手术很成功,醒了之后再住院观察一周,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拆线出院了。”
鹿聆垂眸点了点:“谢谢您。”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陈阿姨望向鹿晔女士,爱意或许不会通过嘴巴被人知晓,但眼睛不会骗人,“我们两个到了这个年纪,身体难免会有点小毛病,互相支持着走一段日子,也不枉活着这一遭。”
鹿聆看向她,嘴唇张合想说些什么。
但不等她发出声音,陈阿姨先轻舒了口气,望着她,认真且和蔼:“不要责怪你妈妈为什么不告诉你,说到底还是那两个俗话:一是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情;二是,因为不是大事情,所以没必要告诉你,给你添麻烦。我总觉得要告诉你,手术结束后,她刚从手术室出来,意识还模糊,看着我喊着你的名字,所以才联系了你。”
“万幸你没有在忙。”
“妈妈和女儿之间那会麻烦呢?”鹿聆深吸了口气,抑制住了眼泪落下的冲动,但视线还是在看向鹿晔女士的瞬间模糊了。“再怎么忙,我也应该回来的。”
陈阿姨只是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余光一顿,终于注意到了门玻璃一侧,只露出一角的肩膀。
鹿聆察觉到了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打开门,不等林却反应过来,她便提着果篮被鹿聆拽了进来。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陈阿姨眼眸怔愣地看着她们,下意识偏头看向在床上躺着的鹿晔。
鹿聆只是凭着某种直觉这样做了,此刻不太明显的女性喉结上下咽了咽,想要说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该怎么介绍林却呢?
同事或者助理?
带着她一路不限速高速飞奔回来的同事,莫名其妙依恋于是迷迷糊糊生活了一周的助理?
怎么讲都奇怪,偏偏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不想松开。
林却倒是神情从容,右手任由鹿聆握着,果篮换到了左手,对陈笑了笑,得体大方:“我是鹿聆的朋友,也是她的同事。接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好在一起,来得匆忙,果篮里有橘子和猕猴桃,听人家讲这些都是对阿姨身体好的水果。”
陈阿姨忙接过,余光再一次打量过林却—呦呦的同事,嗯,倒是合理。
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