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林却,又扫过握在林却手腕上的她的手,心底忽然有些吃味。
说不清也讲不明缘由。
正当她犹豫是继续假装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她手上,还是干脆“潇洒”松开的时候,病床上的鹿晔女士倏地发出一声呢喃。
所有人的神经都瞬间紧张,林却也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鹿晔女士醒了,视线懵懂地环过她们一圈:“陈凉?”
陈阿姨笑着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嗯,我是陈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鹿晔女士摇了摇头,看向鹿聆,不等鹿聆开口,鹿晔女士笑容绽开,抬头看向陈凉,炫耀一样说:“我女儿,亲生的。”
陈阿姨与鹿聆相视一笑,然后又哄孩子一样对她说:“知道了,你女儿,亲生的女儿——好棒好优秀的歌手和演员嘞。”
她们都在光亮里,林却则除了和鹿聆紧攥的手,大半个身体都在围帘制造的阴影中。
毫无预兆的,她的手无意识颤动了一瞬。
鹿聆看向她的同时,鹿晔女士的视线也悠悠落在了她身上。
林却低着头,眼底汹涌的情绪尽数藏在阴影中,从鹿聆的视角看,好像她忽然发起了呆。
她再次感到愧疚。
太突然了。
应该问一问她想不想进来的,但那一刻她像是被一双不知名的手控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让她进来,不要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偏头看向她,眸光温柔地摇了摇手,表示没关系,随即看向鹿晔女士。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两人的声线也重合:
“阿姨您好,我叫林却——”
“孩子,你还喜欢吃苹果吗?”
林却怔住了。
鹿聆和陈凉也愣住了。
和林却一起生活工作的这段日子里,鹿聆发现林却是一款欲望极其低的人,喜欢的水果?
有什么吃什么,甚至不会出动想到吃,林小宝同学也是这样的,所以家里冰箱的*水果最后的命运大多是在“大限”前两天的早中晚饭,统一被炸成果蔬汁。
麻药劲儿过之前讲的胡话?
不是的。
这样想着,手心忽然空了。
林却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握住了鹿晔女士的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倾身向下,吻在了鹿晔女士的手背。
……记得的。
鹿晔还记得。
最开始的一切疑问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为什么会重新回来,又为什么这一次不再是婴儿。
林却开始的答案是,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神明无聊的恶作剧,她是被剥夺自我意识的小人,被动的承受着这一切。
或许神明心软,又或许是她厌倦了这年复一年的无聊游戏,于是有了这一次的例外——
神明善妒、偏执,疯魔,她们沉湎于自己的乐趣与悲痛,是终极的水仙花综合征患者,她们不会记得每一个生命的绽放与凋零;
林却从不是神明偏爱的结果。
她是被神明遗忘在天地间的一粒芥子。
神明不会心软,于是人间有了妈妈。
遗忘是灵魂的终点。
灵魂破灭,生命永远消失。
而她现在还站在这里,可以闻到花香,看到阳光绿草;她真切的感受着呼吸,胸口的起伏,面前鹿聆的眼睛,都是她仍然活着的证明——
因为鹿晔,因为妈妈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