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顿,沈卿云随即抬首问道。
“方才刚到,正撞上缇骑围院。”
青篱回道:“这般阵仗,未免太过。”
“是啊,那位幕后之人,想必是怕极了我临阵脱逃。”
沈卿云笑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吧,总归是这一路,还需缇骑护我周全。”
院门外,崔衍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身姿挺拔的年轻郎君。
对方虽未着戎装,但周身那股浴血沙场淬炼出的凛然气势,竟让他心下微微一凛。
没料到会在这辽州地界碰上这般硬茬。
虽说只是个后军兵马使,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崔衍向来惜命,自然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崔衍静立片刻,指节不着痕迹地按上腰间刀柄,声音沉了下来:“胡将军,本官奉的是皇命。你如今拦在此处,可知该当何罪?”
“未经主家允准便强闯私院,这便是巡抚司缇骑的规矩?”
胡野毫不畏惧,上前一步,寸步不让:“从辽州到盛京山高路远,总该容人打点行装。崔统领这般阵势,不知情的,还当是来押解重犯。”
崔衍唇角牵出一抹笑,回首瞥过身后那片银甲凛然的阵列,回过头时,神情里竟显出几分推心置腹的恳切:“胡将军所言极是。只是这趟差事时限紧迫,务必要在年节前返京,赶上正月初一的宫宴。”
他话音微顿,声调却愈发和缓:“何况这么多弟兄都盼着回乡团圆,眼下距年关只剩两个多月,确实一日都耽搁不起。”
话音尚未落地,只听齐刷刷一阵步履沉响!
十余名佩刀缇骑同时向前踏出半步,刀鞘相撞之声铿然。
胡野咬紧牙关,正要厉声斥责,肩头却被人轻轻按住。
他蓦然回首,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二哥何时来的?”
年轻女子素衣胜雪,亭立他身侧,清艳不可方物。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按在他肩头的手,转向崔衍从容一礼:“崔统领远道辛苦。耽搁这些时日,是民女失礼了。”
崔衍眼底掠过惊艳。
未曾料想,这苦寒边陲之地,竟藏着如这般经霜绝艳,宛若姑射仙子的美人。
他当即收敛了先前的锋芒,还礼时语气真切了几分:“沈姑娘多礼了。崔某守在此处,专为护送姑娘前往盛京。”
胡野岂会看不出这人态度骤变的缘由。
他浑身紧绷,正想开口,袖口却被沈卿云轻轻攥住。
“劳烦崔统领再容我一日。”
她回身指向院内箱笼,恳切道:“难得远行,还需收拾些细软。”
“姑娘既已允诺,崔某在此静候便是。”
崔衍温声应下,身后银甲缇骑却仍如铁桶般围立。
沈卿云目光掠过院外森严阵列,朝崔衍施礼告退。
转眸看向胡野时,已换上轻快语调:“二哥来得正好,帮我瞧瞧可还缺什么?头回去盛京,总怕遗漏了要紧物件。”
说话间,她极自然地牵住胡野紧握的拳,拉着他往暖阁内走去,仿佛只是寻常兄妹间的闲话。
门刚合上,胡野便急声道:“那崔衍居心叵测!我岂能让你独身随这等豺狼同行?”
沈卿云看向跟前面带焦急的年轻郎君,平静反问:“二哥怎就认定,我定是那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布的弱质女流?”
“你既不通武艺,身边又无得力护卫,教我如何放心?”
胡野下意识地反驳:“跟着姓崔的那厮,只怕还未到盛京城,你便已身陷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