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想了想,诚恳说道:“你知道的,我是北方人。”
他们两人说话既无前因也无后果,穆嫔听得云里雾里,深感遭受排挤,木着脸坐在一旁,发誓要像树一样扎根在这辆车里,隔开殿下和这讨厌的顾照霜。
裴令之蝶翼般的睫羽轻轻眨动,认真道:“以后我未必方便次次出面。”
景昭支颐思忖片刻:“这样,从下次开始,老的你来,小的我来。”
裴令之有些不解:“这是怎么算的?”
景昭托腮轻声道:“你和年轻人打交道更多吧,更容易被认出来,所以我来;公平起见,老的你来。”
裴令之隐隐感觉有些怪异,随手揭开帷帽放在一旁,眨眨眼:“仅仅如此?”
景昭面不改色道:“你想换换?也可以。”
裴令之望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异常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一池明净的浅溪。
有时候,正因为太过明净,一眼便可望到底,反而难以判断水的深浅。
裴令之深深望着她。
他就是有这种本领,无论心底转过了多少念头,神情依然毫无异样。
裴令之笑起来:“不用了,就这样。”
很好。
景昭骄傲地想,又解决了一个麻烦。
她年幼时容貌极似母亲,与父亲并无多少相似之处。正因如此,长乐公主才能勉强在慕容诩手下保住她的性命。
然而随着她长大,她与母亲相似的部分渐渐淡去,与皇帝容貌相似程度反而与日俱增。
这没什么不好,除了皇帝为此深切惋惜。
但在南方,这张肖似父亲的脸,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皇帝年少时声名太盛,年轻一代的世家子弟不曾得见天颜,但年长一代、稍有些身份地位的人物,年少时必然争相拜见过皇帝。
凡是见过皇帝年少时的风姿气度,就不可能忘记那张脸。
即使十年来,皇帝再未踏足江南。
景昭眼梢压低,淡红唇角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愉快的笑意。
她手一抬:“请吧,顾郎君。”
第49章第四十九章景昭一抬头,眼梢绯红,面……
丹阳顾氏虽说今不如昔,名头在这里还算好用。
朱氏部曲显然并不认为游学至此的顾氏子弟会和朱十三的失踪扯上关系,很快为他们强行分开人流,硬生生辟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两辆马车向前驶去,所过之处人流分开又合拢,就像拍击峭壁礁石的汹涌浪潮。
揭开车帘向后看,可以看见有些人急切地向前拥挤,想跟着这两辆马车离开,却不慎挤到了朱氏部曲的马前。
那些部曲当即横过刀鞘,毫不容情,重重击下。顿时将几人打倒在地,头破血流。
吵闹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只有伤者痛呼的声音分外清晰。
穆嫔松开手,放下车帘。
不知为什么,看着车窗外那幅景象,她有些气闷,还有些恼怒,却又无处可以发作,于是下意识往景昭身边靠了靠,手轻轻扯着景昭的袖摆。
分明她什么都没有说,景昭却像是猜到了穆嫔所思所想,抬手摸了摸穆嫔柔顺乌黑的长发,像是在安抚一只毛发耸立的狸奴。
她与裴令之的神情却很平静。
马车驶出拥挤的路段,人流渐稀。
微风卷起车帘一角,送来淡淡凉意。
车外马蹄声起,几名朱氏部曲策马赶来,打头的正是部曲首领,恭敬道:“顾郎君……”
一句话尚未说完,留意到车中还有女眷,部曲首领连忙偏头,继续恭敬道:“事急从权,不料竟阻碍了您的车马,有所得罪,万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