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瓣原本纤薄朱红,此刻却微微泛白——那是因为他本能克制发出声音,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就像失色的芍药花瓣。
景昭从昏沉中醒过神,笑了笑,指尖抚一抚他的唇角,紧接着毫不客气地抵住唇瓣,指尖硬塞进去,叩开裴令之紧咬的齿关。
“不要咬。”她轻声,“我喜欢听。”。
后半夜似乎下了雨。
清晨日光照进庭院,石阶湿漉漉的,阶前那些奇花异草落了几片花瓣,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每当它们顺着叶脉滚到叶子边缘,就会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地面上留下小小的湿痕,然后很快被日光蒸干。
如果放在平常,宫人们会去扫净地上的花叶,然后用清水洗涤庭院,确保不留下半点尘土。
不过今日,庭院里空空荡荡,没有宫人值守,只有承侍女官带着几名宫女守在庭院与回廊连接的地方,这个位置可以确保不会惊动殿内的主子,又能第一时间听到铃响。
景昭是被热醒的。
殿内的冰山经过一夜,已经彻底融成了水,剩下一点聊胜于无的凉意。
朦胧中景昭以为自己被裹进了巨大的蚕茧,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白丝,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只蚕,她急得叫起来:“来人,取火来!”
下一刻她猛然惊醒。
床幔严严实实地落下,把整张床榻包围在内,风雨不透。景昭发觉自己没有盖被子,正睡在裴令之的怀里,这样热的天气,靠的又这样近,不热才是奇怪的事。
昨夜二人的头发都没有束,经过一夜,现在已经混在了一起,乌黑厚重,长可及腰,从景昭肩头铺下去,就像是一条漆黑密实的毯子。
脸颊有些发痒,一缕碎发落在景昭颊边。
她静静看着裴令之的睡颜。
极是好看。
她玩心大起,简单判断了一下那缕碎发的走向,然后稍稍仰头,咬住那缕碎发,向下轻轻拉扯——
嘶!
景昭松口。
是她自己的头发。
她无声吸了口气,下一刻肩头传来轻轻的震颤,是裴令之。
裴令之没有睁眼,但景昭看见了他扬起的唇角,也能感受到他笑起来的时候胸腔肩头微微震颤。
太女殿下大为不悦,很顺口地咬了他一口。
裴令之轻嘶一声,终于止住笑意。
他睁开眼。
即使睡意初褪,他睁开眼时,眼底依旧明澈高远,仿佛秋日疏朗广阔的无垠天空。
绝世美人在侧,景昭只看着这张脸,心情就变得极好。
她挣开裴令之的怀抱,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还觉得热,翻身压住裴令之,居高临下审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裴令之认真想了想,精准报出了时间:“一刻钟前。”
听到回答,景昭又变得没了力气。
她昨夜没睡多久,很困,惊醒一半是因为热,另一半原因是到了她平日上朝的时刻。
她埋头在裴令之怀里,又咬了他一口,像只没睡醒的大猫,含糊道:“再睡会。”
扯动床帷畔的摇铃,宫人们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更换了房中冰山,又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凉意被风送至殿内每一个角落,炎热渐消,景昭满意了,并不关心宫人们看见帐外妆台小榻满地碎瓷衣饰狼藉一片作何感受,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裴令之环抱住她,二人依偎在一处,看着就像两只头并头取暖的动物。
正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今日一早,应该入宫拜见的。
景昭已经再度睡熟了,枕在裴令之胸口,仿佛把这回事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算了。
裴令之模模糊糊地想着,抱紧景昭,很快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