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称病了几日,又生龙活虎地上朝去了。储妃和储嫔却不约而同再次开始称病,不肯再接见旁人。
说是称病,实际上只是避不见人的借口,裴令之依旧花费很多时间抄经、读书、作诗、写赋以及下厨。偶尔景昭心情很好,或者没有机密要务,也会召裴令之到书房陪她干活,具体表现为一个批公文一个抄经,活像两个看不到公务尽头的苦命人。
有一日裴令之奉命前去,走到门外,正好听到书房中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执,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情绪激动,语速很快。
从始至终,书房外听不到景昭的回应。
很快书房门开了,那女子疾步退出来,瞥见裴令之一怔,匆匆行礼问好,旋即飞一般离去。
侍从低声道:“这是广德侯世女林氏,东宫出身。”
东宫出身的意思就是林世女曾是东宫十八伴读之一。
裴令之回头又看了一眼林世女匆匆离开的背影,点了点头,举步踏进书房。
景昭坐在书案后面,神情冷凝如冰,宫人忙着打扫书房地面的瓷盏碎片,整间书房寂静至极。
裴令之先低声问景昭有没有不适,见景昭摇头不语,执意替她把了把脉,确定脉象平稳。
他垂首把脉的时候,一绺长发滑落到景昭颊边,乌黑柔亮,淡淡芬芳。
景昭轻声:“我没事。”
裴令之放下左手又换右手,也轻声道:“嗯,我知道。”
景昭缓缓道:“最近几天要再杀一批人,你和芳时对外继续称病——最好给杨家报个信,一起闭门谢客,他们应付不了——没有人能应付。”
她也不能。
林宪的失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要说与旧人反目,就算身畔朝中人人皆反,以景昭的性格也不可能回头。
非但不会回头,她还要清理掉所有违逆不臣的人。
她淡声吩咐燕女官,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通知苏惠,去查广德侯府。”
燕女官心头一凛,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裴令之恍若未闻,径直坐回原位,宫人们为他铺开昨日抄到一半的经文。
离二百遍《金刚经》还差一百五十遍。
裴令之麻木地继续抄。
第147章第一百四十七章秀丽眉目倦然低垂,渐……
又过了半个月,卓业稷入宫求见。
她来得很巧,正是景昭下午吃点心的时候,索性便召她进来,坐下一同吃甜酪。
甜酪乳白,最上面铺了一层淡黄的桂花,又以红豆、芝麻各色妆点,十分好看。
卓业稷也不客气,连吃两碗,笑道:“果然还是东宫的厨子手艺好,自从去大理寺办差,再没机会吃东宫小厨房,真是舍不得这一口点心,宫里若有告老的掌膳内官,殿下分一个到我家里做供奉如何?”
她说得有趣,景昭淡淡一笑,道:“这可不是掌膳内官的手艺,太女妃难得下厨,偏偏你今日运气好,赶上了。”
这次卓业稷的惊讶倒是毫不作假:“原来是储妃殿下的手艺,微臣果然是托了殿下的福。”
又赞道:“久闻储妃殿下贤德过人,果非虚言,真是教微臣好生羡慕。只盼将来的夫婿若有储妃殿下十之一二的德行,微臣便心满意足了。”
景昭随口道:“你家里不是早就在替你议婚?”
卓业稷老老实实道:“家父家母的眼光有些高,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下来。若是殿下心里有合适的人选,还要厚颜请殿下牵线。”
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这是贵胄门第公认的道理。鲜少有父母相看不成,儿女自己急着要议婚的,说出去难免显得不够庄重。
景昭撑不住笑了:“你倒心急。”
卓业稷却不管那么多,很真诚地道:“不瞒殿下,微臣孤身在京任职,家里的事实在顾不得处理,很需要一个贤内助帮把手——全交给管事和奶妈,那也不够放心呢。”
景昭竟然没有一口拒绝,模棱两可地道:“本宫令太女妃替你留意,若有好的人选,也省得整天被内务分去心思。”
卓业稷立刻应声:“微臣先谢过殿下。”
她挑拣些不甚要紧的话和景昭说,景昭只淡淡听着,终于卓业稷铺垫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道:“对了,殿下知道么,广德侯将林宪打了二十板子。”
景昭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