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他们仍然从背包里掏出了干净的白布,细致地将尸体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外搬。
叶随原本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们身上,他眼中似乎有了色彩,飞速运转的大脑告诉他,那群人脸上是哀伤、可惜、愤怒。
他们在为两个歹徒的死亡而愤愤不平。
即使只是存在于细微的眉眼之间,叶随似乎也像彻底开了窍,发现了这一点。
他按兵不动,冷着脸把自己混在人群中,眼神的焦点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一堆身着奇装异服,抬着尸体的人。
路途很远,他仍然是那一身薄薄的家居服,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行走。
一步,又一步。
每一次抬脚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白烟从鼻尖溢出,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坚持下去。
一天的疲惫与精神伤害已经让他不冷反热,发起了高烧,喉咙也像是有火在烧。
这是比所有考核、所有任务都要重要的一次,绝对不能掉链子。
叶随告诉自己。
跟踪的那些人似乎也十分警惕,在巷子里时不时警惕地回头,像是很有经验。
但是即使叶随体力告急,也是军校一等一的高材生,不论是潜行或是反侦查都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路口接着路口,原本壮大的人群被分成一小波一小波,为首的银发男子往最右边转去,其他人均匀分布在其他路口。
但是叶随即没有跟上显眼的首领,也没有随着携带着尸体的几人而去。
他注意到那个驼着背的侏儒行走方向很奇怪,明明一开始处于队伍的最后排,在一次又一次分散改道时,渐渐接近了银发男。
叶随的感官似乎因为病痛格外的敏感,所有的信息一股脑地汇入脑海,进入了心流状态。
他窥见了银发男在短暂地和那矮小身影交汇的一瞬间,露出了惊诧的神情,随后整个队伍开始频繁地向后看,渐渐分流。
这个人,才是这个团体幕后的统治者
黑市。
叶随看着眼前巨大的钢铁堡垒,心中了然。
皇城外的最近几年极为强悍的灰色势力,也是平权协会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清楚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驯服了黑市一众古怪的商贩,层层叠叠地造出了一个隐秘的迷宫。
如果不是已经在黑市中走过上千遍,叶随也没有办法如此顺畅地跟着这个神秘人到达终点。
那人似乎正望着他们的大本营若有所思,突然转过身来,不高不低的声音传进了叶随的耳朵。
“跟了一路了,也累了吧。”
“不如出来,好好聊聊,看看我们有没有可能达成合作?”
叶随的心没有任何波动,他转头就走了。
他在心里狠狠记下了这一笔必须要找回来的债。
“蒂芙尼海盗”。
叶随从情报贩子那,用自己的多出一节的尾椎骨骨刺换来的信息。
这就是这个旨在从最黑暗地界往皇城入侵的组织,他们倡导血腥暴力的手段来为自己发声,他们手中掌握着各种奇怪的试剂,能够用人们的生命力换取短暂的力量。
暴乱在黑市外的各处发生,城外的治安本就混乱,没有任何管束的办法。
叶随不知道他们秉持着什么样的理念,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终于彻底认清并接受了自己,自私并且假公济私的伪圣母。
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的会议上说出个人的主观看法,向母亲和其他成员们提出了反对将与蒂芙尼海盗合作的提议。
“劣迹斑斑,踩着人命发展的组织,不论有何苦衷,秉持着什么样的理念,想要传播什么样的精神,都不可能掩盖他夺走了别人生命存在的事实。”
“他们的本意是好的,那么因为实验被牵连的无辜的受害者,和他们的朋友、家属,难道就是活该成为垫脚石吗?”
众人哑口无言,怀柔、包容的“平权组织”在今天,彻底被一个野心勃勃,刚刚读懂情感的疯子掌控了。
“作为势力范围内,最大的不确定性,我认为,应该首先将其剿灭,并以此获得整个城外民众的支持,提高知名度,向有能力的雌虫和亚雌发放邀请函,广纳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