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珩不太合群,他常常在人群之外,在别的同学们都围在时既迟身边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隔着人墙,对小朋友投去目光。
他不示好,不争抢,只是默默的,总是默默的。
那一年,蔚珩13岁,而时既迟不到7岁。
他原以为永远不会和时既迟有交集的,时既迟永远不会注意到他,他只是“哥哥的同学”。
可是一年后,时禮给时既迟買了大把糖,每一颗糖果都有漂亮的玻璃糖紙包裹着,糖纸被揉搓的声音窸窸窣窣,并不刺耳。
小时既迟像是遇到难题,嘴里含着糖,扒着时禮的腿,苦恼地说:“哥哥好像買得太多了,父亲不让我吃糖,回去被他们看到会被骂的。”
小孩子口齿清晰,只是嘴里有糖,听起来含含糊糊。
被称作哥哥的时礼弯下腰,把时既迟抱在肩头,让时既迟坐在他的手臂上,惹得周围的人一阵艳羡。
谁都想抱一抱软乎乎的小时既迟,但时礼不让,时既迟也傲娇摇头,只要哥哥抱。
时礼笑着揉揉他的脸,柔声说:“那既迟把糖分给哥哥的同学,下次哥哥再给你买,好不好?”
“好!”小时既迟笑起来,全然没有护食的想法,高高兴兴地贴在时礼肩头,伸手把糖分给同学们。
他一口一个哥哥姐姐,软软的嗓音叫得每个人都心花怒放,夹着声线小声尖叫,接了糖之后,还会跟小时既迟握手,或者揉揉他的头,捏捏他的脸,才各自回寝回家。
蔚珩坐在教室后排,看向小朋友的眼神温柔似水,却在时既迟四处寻找谁没拿到糖的时候,飞快地低下了头。
他在做题,家里的司机要在接父亲下班的时候顺道来接他,所以他总是班里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
耳边人声散尽,估摸着时既迟被时礼牵出去的时候,他止住笔尖,想再看看那个乖巧小孩的背影。
而他抬头,却见时既迟不知何时坐在他前桌的位置上,反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跟椅背差不多高,两只手抓在椅背上,下巴就在两手之间,歪头水汪汪地看着他。
见他抬头,害怕打断他思绪而安安静静的时既迟亮着眼睛绽开笑容,腦袋回正,肉乎乎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糖。
“哥哥,”他听着这个称呼出神,良久才反应过来时既迟在叫他。时既迟不好意思地笑着,“只剩一颗啦,下次再多分几颗给你,不要生气哦。”
“谢、谢谢。”蔚珩红了脸,从时既迟手里把糖拿过来。
时既迟的手心软软的,像暖暖的绒毛。
怎么会生气,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下次见,哥哥!”时既迟摆手向他打招呼,随后便被时礼牵着回家去。
蔚珩把那颗糖放在床头,看了三天。
但它存不长久,又担心浪费了时既迟的心意,终究不舍地把它拆开吃掉。
真的很甜,比他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
他眼前浮现起时既迟含糖甜笑的脸庞,莫名觉得,自己嘴里的好像又没有时既迟的甜。
他笑自己无端脑补,明明都是一样的糖,哪里会不一样?
蔚珩留下糖纸,在父亲的书房里找了半天,才翻出一张信封。他把糖纸放在枕头下压平,几天后,存放在信封里。
他把小时既迟分别时的话当了真,以为时既迟会记得他,给他多分几颗糖。
但六岁的小孩子快乐太多,早就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再加上时礼后来给他买的糖都不算多,他没有机会给哥哥的同学们分糖吃。
所以时既迟后几次来学校,都没再和蔚珩搭过话。
直到初中结束。
畢业那年夏天,时既迟跟着时礼来到学校。
受歡迎的小孩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景都招人喜歡,同学们拍毕业照的时候,时既迟就在摄像师身后站着,冲他们笑。
拖时既迟的福,那张毕业照,所有人都笑得真心灿烂。
同学们笑着闹着求班主任,让小时既迟也加入再拍一张,老教师被他们磨得没脾气,小孩子也确实很乖,便同意了。
按身高排序,时礼就站在蔚珩旁边,作为家属的时既迟,便被安排在时礼的下一级台阶。
也是蔚珩面前。
时礼自然地把手搭在时既迟右肩上,见状,蔚珩勇敢伸手,握着小时既迟尚不宽厚的左肩。
于是他们班级有两张毕业照,蔚珩却只珍藏了有时既迟的这一张。和糖纸叠在一起,放进信封里珍藏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