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踩在地板上,哒哒的响着,她的脚步声愈来愈轻,最后随着门被带上的轻响,汪小春离开了李知的卧室。
化验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李知的确染上了甲流。
可不论是汪小春还是李知自己都清楚,事情绝不仅仅是患上流感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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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这场病来得又快又急,比起学校里那些同学,李知病得更重,头两天头痛欲裂,裹着厚厚的被子还像待在冰窟里,嗓子眼儿里头也活像有刀子在割似的,简直痛不欲生。
几天药吃下去,输液输下去,似乎是好了点儿,体温也降下来了,又做了个血常规,报告显示各项指标也正常。可李知还是提不起精神,佣人傍晚送的粥,直到天完全黑了李知也没动过一口。
他能不吃不喝地在床上睡一整天,就这么蜷在被子里,连姿势也不带变一下的,若非还会呼吸,简直与一具死尸无异。
也是奇怪,他明明不吃饭,却总是吐个不停——当然是吐不出什么的,都是些胃里的酸水。
那几天还有人在传周家闹鬼,说总是听到有人在哭,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还说这很可能是太太死了的那个孩子回家喊冤来了。
这谣言很快不攻自破,还是这些日子负责伺候李知起居的那佣人站出来说明白的:“什么闹鬼……没有的事儿,不过有人在哭,这是实话。”
“哭的不是别人,是小少爷。”
她绘声绘色地说道:“莫名其妙就哭,没人理他也会哭……唉,还有一回我值夜班,路过房门的时候听到哭声,还当出什么事儿了,急忙进去……嗐,结果什么事儿也没有,人还在睡觉呢。”
“睡着了也哭,这还不止呢……”她倏然噤了声,又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昨天下午啊,我在他床底下翻出……”
周边的佣人们自觉地将耳朵凑过去,听清楚她的话,皆是变了脸色:“真的假的,好好的人,藏着那种东西干什么!多危险。”
“天晓得!我可不敢动,全都放回去了!”那佣人后怕地拍拍胸脯,她又一瞪眼睛,“你们可不许说出去啊!”
身旁围着的那群人连连打着包票,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没两天,汪小春便带着人进了李知的房间,她眼睛一瞥,身后的张管家立刻很有眼色地将伺候李知的那佣人揪出来。
他疾言厉色地问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在哪里!”
女佣被吓得脸色惨白,她步伐不稳地向前走去——李知本人还在床上躺着,方才还睡着,现在已经醒了,是被张管家那一嗓子吼醒的。
他还迷迷瞪瞪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女佣弯下腰,从他床底下拖出了个不起眼的铁皮盒子。
李知意识到不对,却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佣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底下——各种刀片,蝴蝶刀、美工刀,满满当当的一大盒。
那刀锋上,甚至还留着已然干涸的血迹。
“太太——”张管家惊叫一声,连忙抬手欲搀住汪小春,汪小春稳住身体,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她深深吸一口气,指挥身后的两个佣人,“去把窗帘拉开!全都拉开!”
伴随着欻啦一声,窗帘被拉开,采光良好的屋子立刻变得亮堂堂一片,多日没有接触阳光的李知一时无法适应这样的亮度,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眼睛,痛苦地叫了一声,“啊!”
李知想躲到被窝里去,可身体却像老化的机器人,他才藏了一半儿,身上的被子便被掀开了,随后左手地袖子被掀起,李知想将手抽回来,可汪小春的力气大的惊人——
李知很少穿短袖,他对外的说法是自己紫外线过敏,所以哪怕大夏天也要穿长袖或者在外面套一件轻薄的外套。
甚至连他的睡衣,也是一件薄薄的长袖。
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皮肤的自愈能力也有个限度,当手腕上的疤痕无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淡事,他就只能用袖子盖住了。
李知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人前,汪小春放开他的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拨开李知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的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开始的,小知?”
“我……”李知莫名有点想哭,他嗓音不稳道,“我记不清楚了。”
“妈妈知道,就是这段时间吧——其实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
李知缓过神来,他想摇头,可汪小春的目光又好似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块石头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汪小春又说:“这很正常……这没什么的。”
谁也没想到汪小春是这么个反应,连张管家都呆住了,汪小春又睇他一眼,他才哈哈笑着:“是,是,太太说的对。”
“这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汪小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优美的笑来,她俯身摸摸李知的脸,“没过多久……你就会好起来的。”
李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汪小春的手是温暖的,柔软的,可李知却觉得她贴在脸上的手掌像块寒冰一样,几乎要将他冻死过去了。
“那么太太,先生那里……”
“你这话问的真好笑。”汪小春轻笑一声,“不是说了么,这很正常,既然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那还有什么必要去跟国雄说呢?”
“他最近在国外很忙,老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要清楚。”
不需要将话说的太明白,张管家也听懂了,他忙不迭地点头,汪小春挥挥手让他们出去。等人走光后,汪小春连看都没看李知一眼,便抬脚走向了阳台。
她点了一支烟,涂了口红的双唇含住滤嘴——汪小春才刚从公司回来,这段时间周国雄在国外忙一个大项目,国内的事务由汪小春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