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弟弟!”这个男人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十分兴奋地咧开了嘴,那张嘴里的牙齿参差不齐,好几颗都脱落了,脸颊可怕地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带着纵欲过度的浑浊不堪。
他的身上有一种类似于死尸一样的恶臭,李知嫌恶地转过头,这个动作好像将他激怒了,他不由分说地将李知的头扳正:“怎么,这么久不见,你看见哥哥就是这种态度吗!”
听完他的话,李知先是觉得荒唐,随后心中才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极低的猜想,李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瞳仁倏然放大——他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人的相貌。
若忽略掉他过于虚浮的脸色,瘦削如骷髅的两腮,其实能看出他长得很不错,甚至堪称俊朗……然而可悲的是,李知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脸。
顷刻间李知面色惨白如纸,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认出我来了吧?”他又凑近了,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脸上肌肉神经质地抽动着,“说话啊!我是谁!”
“周柏宇!”
“你是周柏宇……”那感觉像是有一柄刀抵在李知的后背,李知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体一直在颤抖,嘴唇疯狂哆嗦着。
李知自认为早已与对方两清了,这么多年过去,什么事都变了,当初周柏宇被“流放“时闹得这样难看,那样声势浩大,李知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现在想起来也早已记不清了……
这么久了他们一面都没见过,甚至周国雄葬礼,周柏宇也没回来过。李知与他断联多年,根本不知道周柏宇现在怎么样了,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与对方重逢,是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之下。
周柏宇好像很满意于李知这样的反应,他松了手,李知紧绷着的头皮终于得到了解脱,他这才有机会去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在一个破旧的房间里,铁窗子,现下窗子关着,一条缝都没露,一丝光都透不进来,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
门也紧闭着,周柏宇边上还站着两三个身材魁梧、皮肤黑黄的男人,李知看到他们佩在身上的东西,那浑黑的管状物泛着冰冷的光泽,让人脊背寒毛倒竖。
周柏宇正在抽烟,很显然,尼古丁已经无法刺激到他了,他发黄眼白处所浮现的密麻红血丝昭显出此刻的他是多么焦躁不安,渴望着更猛烈的、更能让人疯狂的东西。
他注意到李知的目光,忽然怪异地笑了一下,而后抽出身边男人那腰间的东西,咔一下上了膛,黑乎乎的洞口对准了李知的脑门,李知无可遏制地瞪大眼睛。
砰。
……
“啊啊啊啊!!”一瞬间的沉默的过后,是李知尖利到能刺破屋顶的尖叫声,当然里头还掺杂着周柏宇的狂笑声,他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将眼泪都笑出来。
李知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还冒烟儿的洞口,这个洞口距离李知的头顶不超过五厘米,李知的眼泪划过面颊,他恨恨地看向眼前的,不人不鬼的男人,嘴唇微微张开了。
这一枪在他心口打出了个大洞,回忆流泻出来,乌黑浓稠的液体,蜿蜒在地上如蛇……少年时期的不甘与幽恨。
“畜生。”
轻而有力,周柏宇的笑声渐低,裂开的嘴角也逐渐敛起了,他不笑的时候,眼底的那股阴鸷才显现出来,他缓慢地转过头,身体不动,像一个老旧机器人。
“你恨我,是吧。”他问。
李知不说话,周柏宇走过去,当他朝李知伸出手的时候,李知忽然抬头,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极狠的一下子,恨不得就这样将他的骨头咬断了。
周柏宇痛的大叫,死命地要将手往回扯,李知也是死都不愿意动作,最后好不容易挣脱开,那块肉也被咬得不成样子了。
周柏宇勃然大怒,猛然将另一只手扬起来,李知就昂起脖颈,毫无畏惧地看他,周柏宇的那一耳光正要落在他脸上,又不知道为什么,在半空中生生地停住了。
他看着李知的眼睛,目光落在他染了血的两瓣嘴唇上,然后挺怪地笑了一下:“几年不见,你倒是越长越sao了。”
李知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恶寒,极想吐,他定了定神,此时此刻,那十四五岁时的满腔恨意已经远远改过了最初的恐惧,李知问他:“你想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呢?”周柏宇不答反问,“你不在国内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知道么,褚明彰在国内都要急翻天了。”他嗬嗬笑了两声,“你真能耐。”
“连褚明彰那样的人都能被你搞成这样。”
“他拦过你吧?怎么不听他的话?早他妈看出来你不正常了,还是跟之前一样,嗯?急了疯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周柏宇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游移在李知身上的眼神阴湿如毒蛇。
“还喜欢吃芥末吗?”
李知立刻回想起芥末冲上鼻腔、直窜天灵盖的辣痛感,他好像又被牵往那眼泪鼻涕糊满脸的,十六岁的身体……而周柏宇要的就是他的这个反应,他阴恻侧地笑了。
李知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周柏宇知道的好像太多了,他又想起来那散落的肢体,咕噜噜滚下来的头,李知身体紧绷着,声音冰冷:“我弟弟在哪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哪来的弟弟。”周柏宇虽然这么说,可他那没有分毫变化的眼神却让李知确定了他肯定知道内情。
李知愤怒道:“你他妈的少装蒜,你把我弟弟怎么样了?!”
周柏宇笑着,“怎么,不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吗?”
“…行了,他好着呢,我没对他做什么。”周柏宇顿了一下,“暂时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