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离屏风前后都不远,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两边都听得真切。
不知是反感这种刻意的攀扯,还是怎的,屏风后先是传来一声打火机响,紧接着,是谢卓宁带着明显不屑的京腔——
“校友罢了。”
许岁眠捏着小瓷盏的掌心一抖,不知怎么,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委屈突然就漫了上来。
赌气似的跟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我们不熟。”
两把冰碴子似的声音碰一块儿,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说完许岁眠就低头抿茶,再不肯往屏风后看一眼。只是心里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又酸又涩。
屏风后,谢卓宁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机,头顶吊灯的光线将他侧脸劈成明暗两半,冷硬得像胡同口的石狮子。
就在这时,谢卓宁小妈的女儿,不到七岁的小妹,突然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到许岁眠跟前,拽着她的袖子脆生生喊道:“姐姐!我瞅你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许岁眠一愣,周围人也面面相觑。许岁眠出国那年这小丫头刚出生,这些年她压根儿没回来过,小丫头能上哪儿“眼熟”去?
“我想起来啦!”小丫头突然一跺脚,又转身哒哒哒跑到谢卓宁跟前,指着许岁眠大声说,“哥哥枕头底下藏着的那张照片,就是姐姐你!”
一屋子人顿时噤了声。
就在这时,谢卓宁终于抬了眼。
他屈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小妹的羊角辫,喉结在立领下滚了滚,声音低沉平缓:“哦,那张啊。”慢悠悠锁上手机,“啪”一声撂在茶几上,抬眼看向许岁眠,“哥哥不知道是她。”
他顿了顿,嘴角随即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是随手从校网下载下来——辟邪的。”
许岁眠:“……”
其他人倒没太当真,大多觉得小孩儿看漂亮姐姐都一个样儿,笑了笑,当个小插曲就过去了。
唯独一直坐在上首品茶的周宴清,一个没忍住,“噗嗤”差点把茶喷出来。
他今天本是来给老爷子贺寿,想着露个面就走,没成想谢卓宁也在,就坐下聊几句打发时间,倒真让他赶上场好戏。只觉得这帮大院子弟真逗,每次来都能看点儿新鲜乐子。
老爷子自然也听见了,本来对孙子就气不顺,这下更是火冒三丈,重重哼了一声:“胡说八道!”他随手把许岁眠招了过去。
许岁眠不敢怠慢,赶忙绕到屏风后,恭恭敬敬给老爷子请安问好。方才后面贵客太多,她没好意思往里挤。
“爷爷,给您道喜,祝您福寿安康。”许岁眠也一并给周围的叔伯们问了安,还有熟识的薛叔叔、何叔叔。甭管如今这些人还看不看得上她,礼数周全总没错。
她眉眼低垂,正要退到一旁,目光触及坐在老爷子下首的周宴清,赶忙又恭敬地补了一声:“周总。”
周宴清眉眼弯弯,随意抬了抬手算是招呼。
“过来,岁岁。”老爷子对许岁眠招手,让她近了说,声音也明显软和下来,透着慈爱,“回来多久了?”
“有几个月了。”
“怎么现在才来看爷爷?”老爷子是真喜欢许岁眠。小一辈儿的,不是太混不吝就是太不思进取,就数许岁眠沉稳好学,品性端正又刻苦,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可惜,被家里那些糟心事给耽误了。
许岁眠想起以前还在大院住时,谢爷爷对自己的诸多照拂,鼻尖不由得一酸。“工作忙……”她声音也软了几分,带着愧疚。回来这么久,出于种种顾虑,也确实没主动登门。
“工作上有难处?有难处就跟爷爷说。”
“没……”许岁眠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带着点怨怼地偷偷瞟了谢卓宁那边一眼,小声嘟囔,“就是……有的人太大牌了,采访难度有点大……”
这声小小的抱怨,到底还是清晰地钻进了当事人的耳朵里。隔壁传来一声清晰而短促的冷笑。
恰在此时,前厅开席了。
……
老规矩,寿宴分席,大人小孩各坐各的。以周宴清这咖位,原本被恭恭敬敬请到主桌上座,跟长辈们平起平坐。谁知这位爷自己个儿愣是自己挤到了“小孩儿桌”,美其名曰“爱喝可乐”,也是够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