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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瓦伦蒂诺（第2页）

霍尔往后退了一步，算是与塞拉拉开了一段他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他闭着眼睛，不停地在大脑里寻找关于面前这人的所有信息，同时思考着关于他这次上船的计划是否暴露了。

走南闯北的这几十年里，他想破脑袋都不记得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况且这人还知道他的真名，那搜索范围就更小了。

他偷偷地看了眼塞拉，光洁饱满的额头，只不过上面徒然生了些黑灰色的脏渍，有些碍眼。还有那对不像时下流行的细若蚊足的眉毛，像是鹅毛笔蘸了点墨，在纸上随意画出的两笔，在眉骨上舒舒服服地卧着。

他一路扫到塞拉的眼睛，看到她那双大得近乎浪费的眼睛时，她的虹膜像是在仲夏夜被打翻的蜂蜜罐，金棕色的琥珀汁液在瞳孔周围缓缓流淌。

眼眶上的睫毛稍微眨动，便能搅起一池碎金。

微微上翘的鼻尖，好得不像真人的皮肤，倒像是伯爵家里那樽烧制上乘的薄胎瓷，迎着光就能看见底下的血管。

“你认错人了，女士”霍尔喉结动了动，“我叫汤姆·布朗。”说话时，他无意识地挺直了背，他现在百分百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人。

他上下打量着塞拉，内心思忖了一番，难道是遇见同行了？不应该啊，他从俱乐部得到消息，这条船上除了他，没什么自己人，难道是那些人骗了他？去他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他不能忍受自己英明一世，却被俱乐部里那几个涨干饭的肥头猪精蒙骗。

可又想到塞拉刚才那段鲁莽拙劣的表演，他心中又有些鄙夷她那糟糕的骗术，像个给学生打分的戏剧学院的老师一样，暗暗地也在内心给她打起了分。

演技不过关！话术不过关！最可气的是，知道他名字，居然还敢骗到他头上，真是初出社会的，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

他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船员证件，举在塞拉的眼前，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证件上面赫然写着“汤姆·布朗”。

塞拉的目光在那张硬纸卡片和霍尔的脸上来回流转，他的眼神太陌生了，说话的语气也很笃定。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人了？

塞拉后退半步，后背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只要一个后仰，她就能落入冰冷的海水里面。她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霍尔，细看下好像确实又有点不像。她叹了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是啊，那个惊艳好莱坞的男人，怎么会穿着制服在泰坦尼克号上当服务生呢。

“抱歉，我可能认错人了。”塞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因为之前太过用力奔跑，鞋舌已经歪扭到一边了。

霍尔的表情微妙地松动了一瞬，他像是捕捉到了她的脆弱和动摇。他忽然凑近一步，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声音压得极低：“你口中那个…霍尔·瓦伦蒂诺，他长什么样？”

这个距离对塞拉来说太近了，近到能看清霍尔领口下那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近到能闻到带着雪松与琥珀气息的男性香水味。

“就是，呃，”塞拉的声音有些发颤，“就是你这样。”她一边说，一边走神地想着，这泰坦尼克号的服务生待遇真不错，居然身上喷的还是较为上等的古龙香水，和她在老电影资料馆里闻到的，上世纪绅士最爱的古龙水配方大差不差。

霍尔嗤笑一声，又突然咳嗽起来，他手指尖抵着嘴唇的样子，在塞拉看来，倒有几分像《魂断蓝桥》里患肺痨的军官。

她又被自己的天马行空惊到了，她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要是霍尔能听到她的心声，估计会掐死她吧。

塞拉注意到霍尔手上那些粗粝的茧子，她又想到，海报上的霍尔应该有钢琴家般修长的手指才对，于是心里对霍尔刚才的那番话又相信了几分。

船钟在浓雾中被敲响，霍尔没有了与塞拉再纠缠的心思，他后退时，那缕香水味在两人之间拉出了一道无形的丝线。

霍尔朝塞拉微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开了，修长的身影在煤油灯的光晕下渐行渐远，雪松与琥珀的香气仍萦绕在塞拉的鼻尖。

塞拉站在原地，心跳却快得发慌，她该怎么办？她没有身份，没有船票，甚至没有一件符合1912年礼仪的衣裳。

浓雾像幽灵般缠绕着甲板，霍尔的身影刚隐入雾中，却在进入舱房的刹那，拐了个弯，绕到了救生艇的后方。

他驻足于救生艇投下的阴影里，习惯性地点燃了一只烟，烟头的火星在潮湿的空气中明灭不定，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就在这时，雾中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