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根镶嵌着宝石的手杖,再次成了他跛行的支点。此时,他的跛行成了一种刑罚,每一步都踏在塞拉快要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阴影彻底笼罩了她。那闪着绿色幽光的宝石手杖,迫不及待地想要吻上她的下巴。仅仅是瞄准的姿态,寒意就已先一步刺入肌肤。
刹那间,塞拉猛地蜷缩下去,双臂死死抱住头颅,十指深深地插入黑棕色的发丝里。她蹲跪在甲板上,整个身体快要缩成一团。
“呵,小可怜,终于能停止你的扑腾了吗?”
莱恩的话还没说完,浓雾深处,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咆哮似的吼叫声。
“怎么回事?谁在那里?!”急促的脚步声踏破雾气,几道手电的光柱刺破了黑暗,瞬间将甲板上的几人笼罩在刺眼的光晕里。
光柱中心,赫然站着一个人影,是泰坦尼克号的船长—爱德华·史密斯。他眉毛紧锁,脸上写着不悦和警惕,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制服、神色紧张的船员。
史密斯船长手上的手电毫不客气地扫过脸色惨白的塞拉,还有那三个侍从,最后停留在了莱恩那张如同冰雕的脸上,仅一瞬,灯光便移开了。
不过,莱恩脸上的表情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极其自然地向前跛行了一步,巧妙地以自己的身躯为盾,半遮住了地上那团颤抖的“耻辱”。
他看向船长,微微欠身,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
“万分抱歉,船长先生,惊扰了您宝贵的休息时间。这完全是一场,一场不幸的家庭误会。”莱恩的声音此刻变的温和而富有涵养,他说完话后,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向了被他“保护”在身后的塞拉身上。
“我身后是,”莱恩缓慢地说道,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郑重思考后的结果,“是我的一位远方表妹,玛丽安,她…”他再次停顿,声音也压低了些,“可怜的孩子,很不幸,她继承了家族中一种,令人心碎的遗传性癔症。时而清醒,时而陷入可怕的妄想和离魂状态。我们本以为她在瑞士的疗养院里能得到妥善的照顾,可未曾想,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偷偷藏进了我的行李中,一路跟随至此。
方才她的癔症发作,竟独自跑到这危险的甲板上,我的随从和我正焦急地寻找她,试图把她带回舱放房安静修养。惊扰之处,还请船长阁下见谅。”
蹲在一旁的塞拉听着面前这人刚才那一大段乱七八糟的话,听得身心都被雷得里焦外脆了。遗传性癔症?瑞士疗养院?玛丽安?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
不过,史密斯船长听后,眉毛却紧紧绞在了一起。
“冯·艾森贝格阁下!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船不是疯人院!更不是供人围猎的猎场!这是泰坦尼克号,秩序与安全高于一切。如果,这位玛丽安小姐的癔症,突然惊扰到这船上任何一位尊贵的乘客,那…”史密斯船长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在莱恩看来像是一种软刀子式的警告。
塞拉也听出来了,面前这位船长的意思不就是如果还有下次,无论是何等显赫的姓氏,也无法阻止他将自己这个“疯癫的隐患”彻底隔离。不过这正和她意,谁让这个叫什么艾森贝格的人,好死不死地给自己安个精神病的名头。
史密斯船长的警告,就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莱恩精心维持的优雅表象。在他看来一个平民出生的海上暴发户,竟敢以秩序的名义对他进行道德禁锢,还试图对他下达一种近乎像最后通牒一样的命令。
一阵细微的痉挛在他右眉骨那道淡色的旧疤下抽动了一下,一股似铁锈的腥甜味也同时在他口腔里迸发。
然而,当莱恩再次抬眼望向史密斯船长的时候,那冰蓝色的瞳孔里只剩下歉意和疲惫。
“你的训诫如同警钟,船长先生,这艘船的安宁神圣不容侵犯,即使是我艾森贝格家族的不幸,也无任何特权将其玷污分毫。请放心,她,”莱恩再次将目光投向塞拉身上,这次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兄长”对无可救药的亲人的悲哀,“她不会再有机会,惊扰这海上的殿堂,我会亲自确保她得到最严密的照料。”
说完后,莱恩便不再理会史密斯船长,而是朝身后的侍从做了一个手势。那三个侍从在得到主人的首肯后,便立刻无声地行动起来。
其中两人稳稳地架起塞拉那软绵无力的双臂,另一人则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屏障。
莱恩没有再去看史密斯船长那张写满“职责已尽”的、令人生厌的脸,而是一步一步引领着这只“队伍”,走向头等舱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