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缃儿连忙应声,快步跟上。不过她内心仍觉疑惑,小姐今日真是奇怪,上次不过磕了这簪子的边角,便险些翻遍京城,非要找能修补无痕的工匠,这次簪子整个丢了,怎么如此轻描淡写,毫不在意了?
是夜,清辉遍洒,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陈流徵独自立于廊下,指尖无意识抚过发间空空的位置。
那支不见的白玉昙花簪有些来头,就如她的“昙儿”之名。
孟齐光喜爱侍弄花草,孟府内有一花房,培育着不少珍奇花木,孟齐光在上面倾注了不少心血,闲暇时常在花房中流连,她曾赌气说这些花草才是孟齐光的心尖宠。
她有些记不清那是两人几岁时候发生的事,只记得也是一个月色溶溶的夜晚,孟齐光翻墙而来,落地时还不慎摔伤了腿。
她当时惊诧不已,不知孟齐光为何要深夜冒险前来。
却见孟齐光不顾腿上疼痛,小心翼翼从裹紧的披风里取出一物,捧至她面前,原是一株欲开的昙花。
世人皆道昙花一现,刹那芳华,极为难得,是为天赐,然而陈流徵却觉昙花盛开平平无奇,太素太淡,远不及少年狼狈翻墙,只为同她分享这片刻花开的心意来得动人。
昙儿之名便由此而来,他说是可遇不可求,从此便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独有的称呼。
后来某日逛街,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路边小摊上,瞥见了那支白玉昙花簪,簪子用料普通,雕工也算不上好,可那昙花含苞待放的姿态让她瞬间想起了那个夜晚。
她没有犹豫便买了下来,几乎日日戴着。
只是后来,世事常常难以如人所愿。
“流徵……”
她出神间,头顶竟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她循声望去,竟见谢映淮不知何时蹲坐在墙头上,正垂眸含笑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在她惊呼间,谢映淮已轻巧地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庭院之中。
谢映淮几步便走到她面前,直白道出自己的心思:“我想你了。”
“怎地不走正门?”
谢映淮却不答话,只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低下头,温热的脸在她颈窝处蹭了又蹭:“我想快些见到你。”再抬头时,少年的眼眸里竟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声音不安:“我怕……怕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陈流徵心头一软,方才的惆怅被眼前人驱散得一干二净,她抬起手,紧紧回抱着他:“不会的,映淮,这不是梦,我就在这里。”
“那就好。”
谢映淮长长呼了口气,好像真的刚放松一样。他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将白日里不见的那支白玉昙花簪重新插入陈流徵发中:“还有,你白天落下的东西,物归原主。”
陈流徵却不甚在意:“这簪子……我有许多,并非独此一支,你不必为了它特意跑一趟。”
“当真?”谢映淮松开怀抱,凝视着她,他怎会不知她过去几乎日日戴着这支簪子,视若珍宝。
“当真!”
两人又在月下依偎许久,谢映淮才离去。他并未选择从正门离开,而是同来时一般,利落翻身跃上墙头。
他站在高处,转身回望庭院中的陈流徵,月色衬得笑容格外明朗。
陈流徵不由得愣怔,这月下回眸的笑容,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谢映淮朝她挥手,用口型比着:“我明日再来。”
晚风吹起她的裙摆,也吹乱了她的心。
或许,她心中的少年该换一人了。
陈流徵站了许久,才转身回房,不料刚一回头便见院门处的阴影里,倚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陈如言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点心和一碗已不再冒热气的羹汤,显然已经在那站了有些时候。
他目光在陈流徵和墙头上来回扫视:“老头说你晚膳时心不在焉,担忧你没吃好,非逼着我给你送点夜食过来,没想到你……啧啧啧……我来得可真是时候……啧啧啧……”
陈流徵面颊一热,面对陈如言洞悉一切的言语,她头一次语塞,不知该如何应。
陈如言缓步走到院中石桌旁,将托盘放下,脸上调侃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陈流徵,你和映淮在一起了,你还记得他的身份么?”
“此事若是让长姐知晓,以她的脾气,定然不会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