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敢就好,若不是为了陛下的名声,哀家根本不屑遮掩此事。”
太皇太后终于不再停留,华丽的衣袍拂过地面,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彻底离去。
她将头往床角重重一磕,刺痛过后,鲜血顺着眉骨缓缓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宫人重新回到殿内,看到她肿起的脸颊和受伤的额角,不由得惊呼:“娘娘,您的头……您的脸……”
她抬起被血染红半边的脸,吩咐道:“去请陛下吧。”
“回娘娘,陛下……陛下他还病着,高热未退,怕是不能起身过来……”
“去请。”她又加重了语气:“现在就去。”
她知道谢知凌会来的,就如太皇太后说的一般,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爱她,她现在,就是在仗着他的爱。
这宫里的每个人,太皇太后、公主、太妃、宫人,似乎都活得游刃有余,可称一句“快乐”,为何只有她一个人,日夜承受煎熬?
太皇太后,那个害死她母亲的凶手,为什么还能如此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掌掴羞辱?
太皇太后何尝不是仗着她的身份地位?
对,她动不了太皇太后,但有人能动,相比死亡,太皇太后有更恐惧失去的东西。
没一会,殿外便传来急促虚浮的脚步声,谢知凌只披了一件外袍,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显然是被宫人匆匆从病榻上搀扶起来的。
她不许宫人擦掉她脸上的血。
她抬起泪眼,望向谢知凌,哽咽道:“太皇太后方才来过……她说……是我让你生病的……说我配不上你……说我连累了你……说我不该活着……是这样么?”
谢知凌脸色一变:“什么?”
她猛地从床上扑下来,一头扎进谢知凌怀里,抓着他胸前衣襟:“她说得对……你该配更好的人……不该爱我……”
“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刚来京城时,那些贵女和命妇不喜我,明里嘲笑我,暗里排挤我……谢朝绮的死本来就是咎由自取,为什么太皇太后一定要将它怪在沈家身上,更何况时与他已经还清了,为什么太皇太后还要不依不饶……”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命,她想要就拿去吧……”
她絮絮叨叨说着,本意是想挑拨谢知凌和太皇太后的关系,可说到后面,她那些压抑了太久的绝望委屈,如决堤洪水,再也无法控制,她无处诉说的所有痛苦,终究还是说给了眼前人。
“你抱着我好不好……”
谢知凌紧紧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重复着:“以宁……别怕……有我在……”
在谢知凌的轻柔抚慰下,她竟然睡了过去,等她再次从昏沉中醒来时,宫人朝她禀报:“娘娘醒了,陛下见您睡熟了,便去了翊文宫。”
翊文宫……谢知凌会如何?争吵?质问?
不管什么,都太轻太轻,太皇太后今晚能尝到一点她的痛苦么?
她随口应了声知道了,便又闭眼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在意识模糊的深夜,她感到身侧的床榻往下一陷,紧接着,一具带着熟悉气息却滚烫不已的身体小心翼翼贴了上来。
谢知凌的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腰上,喉咙里还压抑着咳嗽,生怕吵醒她似的。
他们从前一直是相拥而眠的。
她转过身,正对上黑夜中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
谢知凌并没有睡,就那样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