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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碗（第3页）

比文银加上元宝还管得多，嬉笑着埋怨的阿婉后后半句还来不及说出来，抬头就看见敛了笑意的朱净尘，窑火晃荡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阿婉自觉拉起褪了一半的外衫。

之后看不出来朱净尘神色有什么变化。

只是看到阿婉好好穿上了衣衫后，就转身离开去窑口。

*

“阿婉，把你的泥碗拿过来。”

天色渐晚，朱净尘蹲在窑炉前添柴，袖口挽到肘间，露出小臂上烫出的红痕。

阿婉捏着刚塑好的陶碗坯子，瞥见他指尖沾着靛青釉彩。那双手本该执笔批注典籍，此刻却混在泥灰里讨生计。

分神瞧见阿婉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城南王掌柜订的二十个青花碗，今日得烧出来。"朱净尘将晾干的陶坯码上木架，粗陶碰撞声闷得人喘不过来气。阿婉盯着他后颈的汗珠，忽然想起前些时日他与布庄老板讨价还价的模样，突然后知后觉到朱净尘缺银两了。

朱净尘素来就清俭，再加上这些时日阿婉想要买什么，他都依然未说一个不字，所以阿婉没有觉察出来。

朱净尘在碗上画的是最时兴的缠枝莲，笔触却透着股子匠气。半分不留昔日在林隐书院与同窗据理力争时的风骨，就像是这陶泥被市井烟火打磨成了圆滑的弧。

“你不该在这里的。”阿婉突然捏紧掌心的陶碗。

朱净尘笔尖一顿，莲花梗上多了个突兀的墨点，“李员外家的束脩，够买三石米面。”他蘸水化开污痕，裂纹竟成了莲叶的褶皱，“况且……”

阿婉刚好走到朱净尘面前，就着窑火朱净尘这才看清阿婉的面色。

而她手里的土坯碗已经被碎成两半。

朱净尘连忙拉起阿婉的手，“手没事吧？”

“这破碗配不上你的画。”阿婉所答非问。

朱净尘将阿婉手中的碗接过，然后随手扔进一旁烧坏陶坯的竹筐里，反复确定了只是用力过猛有些红印之外没有受伤才罢了。

"前日刘家娘子说，西市新开了间胭脂铺，你不是说家里胭脂成色不好吗？明日带你去挑可好？"

"你当我真觉得我在意这些？"阿婉也收敛了笑，淡然睥睨着。

朱净尘细细摩挲阿婉手中的红印，然后低头轻轻吹了吹，之后抬头一字一字望着阿婉的眼睛，“阿婉，我并没有觉得辛苦。”

“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委屈，我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该我做我不能做的。”窑火衬得阿净的笑有些苦涩。

“只是，我许诺你的十里红妆，可能没有办法给你了，对不起。”

*

阿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应该承认骗子也有了良心吗？

所以安静地等朱净尘烧制完，果然没有她的捣乱，没一会就完成了。

走回桃花村的一路，星辰为景但无人欣赏。

一向喧闹的人沉默下来，而一向安静的人费尽心思小心陪着笑。

真是没有天理了。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在考虑这无言的冷漠会持续几日的时候，路的尽头，一位姑娘提灯等在院外。

夜色不遮其色，凉风不乱其礼。

虽然阿婉从未见过她。

但莫名的笃定了她的身份。

那个真正与朱净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指腹为婚的女子——林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