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朱净尘的回应,路耀祖才歇下来,端起小院竹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
阿婉随后赶来,瞧见先行一步的朱净尘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提着一盏从厨房里新提过来的茶。
“够吗?不够这里还有。”朱净尘将新的茶壶放在竹桌上。
“够了,够了……”路儒摆手,随即看见朱净尘,便抓住他的手腕想往院外走,“若水,跟我去河道上。”
“你先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朱净尘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差这一时半会的事儿,等我们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路耀祖一想朱净尘说得有理,这个时候也才顺着他俩明晃晃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再回头看了院子里留下的一串泥印,脚印被烈日烤干,一路疾驰,跑到桃花村还带着河道上的泥泞。
而自己身上,道道泥痕被烘干,遮掩了原本碧清袍子的颜色,就连脸上也黏腻着汗水与泥水交织着的未来得及擦拭的印记。
在河道上都没两个干净的倒是不觉得,突然跑到这外面来确实有碍观瞻。
“你慢慢说。”朱净尘又倒了一杯水推到路儒面前,把路耀祖从“实在是有辱斯文”的圣贤礼仪中重新拉出来。
“还多亏了若水兄你给我递的消息,果然半月前朝廷派巡察使大人来到梁州地界,现场的勘测后全权负责昌河改道治水事项,我递交了我们商讨的治水良策受到大人的重任,这段时间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
路耀祖讲得口渴,赶忙再灌一杯水,“梁州州府那些人说是全力配合,但是推三阻四完全延误工期,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也是经过这一茬我真实洞悉了我梁州州府真是无人可用呀!昔日在学堂上谈论的那些策论,纸上谈兵。”缓了一口气,路耀祖这才恢复些学子风范,谈及此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
阿婉哂笑,不由得想到了那日她去那林隐书院,众学子侃侃而谈的天真意气。
“姑娘,笑什么?”路耀祖自然对阿婉有印象,应该说很难有谁见过阿婉之后没有印象。那日阿婉不过来了书院一趟,就有人恬不知耻向若水讨要,路耀祖第一次见朱净尘喝那么多的酒,还感叹真是红颜祸水。
“没什么。”阿婉轻轻一笑,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水避开话题。
所幸路耀祖也没有纠缠,接着游说朱净尘,“别的都能解决,这利民惠民名流青史的事也值得我们去做,何况巡察使大人知人善用,若水,这也是我们寒窗苦读入仕途的绝佳机会,那些治水之策虽勉强说是我们共同商讨出来的,但你我都清楚,你才能在我之上。”
“阿路,你也知晓,我家训严规不准我辈入仕。”
阿婉看不清朱净尘此时幽暗眼色下的心声。
“可是,那你十年寒窗所为何……”作为同窗挚友路耀祖何尝不知道朱净尘祖训,但是他始终没有想通究竟为何。
“阿净,你去吧。”阿婉想到那么多夜的挑灯,君子怀璧却不匡扶社稷挽救民生艰难,其罪于己身。
而且,阿婉有一股冥冥中的笃定,那些林隐辩法,朱净尘内心是想要去的,只是他缺少一个打破牢笼的契机,“巡察使只有监察而无任用之权,昌河水患成久疾,难得陛下决意,此为良机不容失。”
阿婉自是知晓昌河三年一小患五年一大患,但治水修渠非一日之功,也需年年国库拨银万两,往昔武昭帝也并非不愿意,而是实在国库吃紧顾不上,而今昔也只能算勉力修建。不过阿婉倒是好奇,朝野上下究竟是谁劝谏动了武昭帝。
朱净尘沉吟思索。
许久后有了决断,下意识抬眼向阿婉望去。
正巧与阿婉四目相对。
不过眼神一对,阿婉也明白了朱净尘的决断,然后勾起笑向他微微一点头。
“好,阿路,我与你一起去。”
原本已经不报什么希望的路耀祖猛得抬头,十分欣喜,“好,太好了!有若水你,此次我们定能治住那昌河泛滥,保沿岸百姓百年无虞。”
“嗯,定当竭力而为。”朱净尘点头。
下一瞬他又有些惆怅,“阿婉,我们的婚期可能要延后了。”
“是呀。”想到这里,阿婉也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她也不确定他们还有这么多时间吗?
朱净尘,是不是无论怎样都会缘尽于此,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会有缘无分。
阿婉也回望朱净尘,眼底浓浓离别的哀愁。
“你们怎么就生离死别似的。”因为阿婉的劝说,路耀祖现在完全把什么红颜祸水的论调抛诸脑后,现在看阿婉这就完全是他的亲家人,“弟妹,你放心,阿净去做的是大事,之后回来让巡察使大人为你们主婚。”
听路耀祖一说,原本朱净尘有愧无法给阿婉一个盛大的婚仪,但此次治水之后起码能有嫁娶的银两,也算能弥补一二。
朱净尘问,“阿路,这次巡察使是朝廷哪位大人?”
“是张修远,张大人。”
原本晃神的阿婉瞬间提高声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