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低呼一声,眉眼霎时舒展开来,语气里也带着几分自得骄傲,
“瞧见没?已有十好几位客人拎着我那‘滋补养颜体验装’出来了!嗯……看她们跟伙计点头的样子,想必也都留下了姓名住址……嘿嘿,然也,然也……”
“是是是,然也,”
云岫见四娘如此专注,不禁跟着唇角弯弯,但见对方没有接手去过冰酪的样子,索性将盛着冰酪的汤匙递至她唇边,
“既然四娘忙得挪不开眼,不如就张张嘴?好歹让奴喂您几口,若是生了邪火,回头牙疼起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呀!”
应槐灵突然一声低呼,双手猛地扑在木栏上,只见她方才喜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痛心疾首的愤懑,
“那是谁家郎君?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她声音微扬,目光死死盯着邸店门口一个正欲离开的青色身影——那人步履沉稳,对伙计递上的锦囊视若无睹,径自要走。
“竟连我精心准备的体验装都不屑带走!过分!简直暴殄天物!”
装作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假意威胁道,
“这样的懒汉、木头!我要……我要告诉他妻子!我要挑拨他们家庭和睦!”
“那是许州燕御史。”
一道清朗嗓音冷不丁自应槐灵左侧响起,说话人似乎也在朝楼下打量,略一停顿后复又开口,语气无辜却还天真调侃:
“燕御史至今未婚娶,是个铁杆光棍儿,娘子若想搅局,怕是得先给他说门亲事。”
“做生意心不诚,竟搞些歪门邪道的,”另一道清朗嗓音几乎是同时从她右侧飘来,嘟囔间还带着一丝无奈认命,“来,张嘴,先吃冰酪。”
话音未落,一柄微凉的汤匙不容拒绝地碰了碰她的唇瓣。
“唔,好吧……”
这左右夹击的嗓音并不陌生,所以专心盯看楼下的应槐灵也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何况她只是口头逞强,又不真认为自己能决定每一位客人的喜好。
于是她很淡然地接受了身边人的接话,然后下意识地顺从了唇边的指令,张口含住了那勺冰凉清甜。
细腻的乳香和碎冰的凉意在舌尖化开,她感受着口腔传达给大脑的舒爽之意,正值这时,心头后知后觉地掀起骇浪,她猛地转过脸——
右侧,映入眼帘的是玉面红唇、眉间浅痣。
尤其那眉间小痣浅红一点,在茶楼略显幽暗的光线下,竟似一点明焰,衬得他整个人明艳张扬。
这不是最爱凑热闹的崔皓月,又是谁?!
“阿月!你怎么在这儿!”
应槐灵失声惊呼,双手还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身前的木栏,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微微后仰,姿势狼狈又滑稽。
她眼睛瞪得溜圆,惊恐之色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可能性,她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僵硬地、一点点地扭动脖颈。
“这边该不会是——”
一回首,纤眉细目,挺鼻薄唇,竹柳细腰,飘逸出尘。
“穆飞柳!”应槐灵彻底石化,声音都变了调,“怎么是你!”
茶楼二楼的寂静,此刻被彻底打破。窗外东市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剩下应槐灵剧烈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楼上,香气氤氲,再度寂然;楼下,市声依旧,似隔千山。
唯见一柄沾有冰屑的汤匙被俊俏郎君捏于指尖悬在一旁,勺头冰末在无声中悄然化水,一滴,坠洇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