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奴捧着不放,分明是这物件儿处处都合了四娘的心意!”
云岫见她神色,知她不愿深谈,便也顺着转了话题,笑着将鞶囊小心放在案上一个锦垫上。
“四娘自打过了那日,精神头是越发好了,云岫瞧着也欣慰。只是……”
她一边上前替自家四娘理平衣襟的细微褶皱,一边语重心长地再次叮嘱,
“打理庶务固然是好,可娘子若再为这些田庄铺面的事熬心费神,不顾惜身子,那奴可就要斗胆请大郎君出面,做主将这摊子事全交给三娘子代为打点了!”
“是是是,好好好,我的云岫管家,你这几句金玉良言,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都能倒背如流了。”
应槐灵连声应着,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唇角却因云岫的絮叨勾起一丝真实的暖意。
“敢问英明神武、事无巨细的管家婆云岫娘子,您是否审查完毕,可否放行啊?我们该动身前往邸店了吧?今日可是实打实的砸了真金白银,才请二嫂嫂坐镇邸店,开了那‘义诊’的场子!我便是铁石心肠,不心疼二嫂嫂一个人悬壶济世,也得心疼心疼那流水般花出去的定金啊!再耽搁下去,这钱就真打了水漂咯!”
她故意说得夸张,带着点市侩的俏皮,试图缓解云岫的紧绷。
话音未落,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嗒嗒嗒地响在回廊上——同样一身利落胡装、头发梳成双螺髻的晴眉,像只欢快小鹿,小跑着到了屋门前。
晴眉气息微促,双颊因奔跑染上红晕,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甚是雀跃:
“四娘!云姐姐!马车备妥啦!就停在后角门巷子里,放心,保管是最常见的青布帷子、榆木车厢的那种小车,混在往来车马里,绝瞧不出是咱们崔府的!车夫也换了常服,咱们快走吧!”
闻言,应槐灵眼中神采一振,仿佛将那些关于明日、关于崔皓羿的烦忧暂时抛却脑后。
她挽起云岫的手臂,又朝晴眉招招手,像挣脱樊笼的鸟儿,步履轻快地朝外走去:
“好,出发!”
……
东市人声如沸、车马粼粼,货郎悠长叫卖、书肆纸墨淡香,与乐器行试音清响,织就成一幅清贵市井图卷。
然而,与这满街燥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座临街茶楼。
楼下人声鼎沸,楼上却是清寂无声,唯有最角落的案前围坐主仆三人,案上还列着数碟茶果点心作消遣。
应槐灵的心思可不在茶案上,她侧身斜坐,整个人朝后倾去,几乎要嵌进那雕花的木栏缝隙里。
隔着楼下汹涌人潮,她的目光紧紧锁在街道对面那间挂着“通达邸”匾额的邸店,脸上一会儿期盼、一会儿担忧。
“云姐姐!”
晴眉捧着块玉霜糕,小口咬着,但觉此刻开口不雅,便又灌了几口温茶。
她本想继续言语,但眼珠子一转,似乎仍觉不解暑意,于是索性将面前那碗青瓷盏里的乳白冰酪拉了过来,汤匙一舀,便是满满冰凉。
“四娘说急着过来,可过来了又不进店,反而带着我们偷偷摸摸守在这边,”
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眼神满是困惑,
“为什么呀?那不是自家邸店吗?况且医娘子还在里面坐诊,我们总该进去打个招呼呀?”
“你也见着了,”
云岫的目光也投向对面,接着无奈叹了口气,
“医娘子那边,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亏是四娘有先见之明,早早安排了木牌以作次序,又额外请了伙计支应。可这般热的天,对谁而言都是熬煎。”
云岫说着,一回头却见晴眉正吃得香甜,不由摇首莞尔。
她将自己面前那碗未动的冰酪推至晴眉手边,转而又将自家四娘面前那份取了过来,稳稳递去:
“只是四娘,您也顾惜些自己身子,先前暑气方退,万不能再热着了。来,好歹用几口冰酪,压压心火。”
“不急不急,让我再看看……”
应槐灵头也没回,只是随意摆摆手,身子又往栏隙方向倾了倾。
“嘿!果然!免费的就是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