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少女生出这样的情绪。
捉摸不透。
昨日沈诗情的及笄礼,他只当那是一次意外,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他想的这样。
及笄礼,宫宴,被赐婚,到如今被困在这。
她对所有事情都是一样的平静。
若是之前,他只当这是她性格如此,可今日遭遇这样大的变故,她却依旧如此。
她平静的好像是——
有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在心中浮现。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在她的掌握中。
“沈诗菀。”他喉结滚了滚,低声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顿了顿,回头,直直望向他的眼眸。
她的眼瞳是极淡的茶色,静得像一汪深水,望过来时,倒像有一层薄雾漫在水面上,叫人看不真切。
这双眼里,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和。仿佛任你如何搅动,也只能漾开极轻的涟漪,转瞬又归于平静。
“我是什么人?”听见这话,她轻轻笑了,“我是沈诗菀啊,还能是什么人。”
看着她的笑脸,谢慕安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她分明在笑,可眼里却毫无波澜。
“你……”他顿了顿,“你可知门外是何人?他……”
“我知道啊。”她觉得好笑,“谢慕华,宋舒妍所出,也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
“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沈家女,竟然算计宋舒妍的儿子?”谢慕安低下头,苦笑了下,“你是真不怕她报复你。”
“报复又如何?不报复又如何?我若是安分守己,那宋舒妍便能容得下我?”
她轻轻垂下眼,将头撇向别处。
“我若是你,我便不会有这般顾虑。”
谢慕安清楚的看见,漫天雪光透过缝隙打在她的正脸。
也许是这光的缘故,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在此刻亮的惊人。
“殿下,人当为自己而活,不是吗?”
她的声音极轻。
“若一味顾着旁人的脸色,盯着脚下的泥沼,这一辈子,怕也只能困在原地,任旁人摆布。”
谢慕安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从未有人对他讲过这样的话。
皇后势弱,他出生便是嫡子,从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四个字,便是太子之位,可这四个字像座沉甸甸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母后说“忍一时风平浪静”,他便忍了二十年,连宫里扫地的老太监都知道,四殿下最是温和,从不与人争执。
他以为这是对的,守着嫡子的名分,总能等到云开月明。可方才沈诗菀的话,却刺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外壳。
是啊,他一贯盯着脚下的泥沼,怕行差踏错,他一味顾着朝臣的脸色,怕落人口实,甚至面对谢慕华无理的挑衅,他都只是一味退让。
原来他守的不是安稳,是困局。
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这二十几年,竟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