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要亲手夺回冯婉贞所失去的一切,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她识趣放低了些许姿态,“我们是合作者而非敌人,彼此最好有话直说,少点欺骗。”
【当然,为表诚意,我理应向合作者透露,梦境出了点小问题——除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的意识存在。】
冯真真心道废话,那天的警报声都快响彻云霄了,她不知道才怪。
“我猜那人就是江慎殊……这不是普通的意外吧?”
【没错,正常情况下,书中角色才是梦境的基石,角色本人是不可能反过来入梦的。】
冯真真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落井下石道:“如果江慎殊皮下没换人的话,就是你惹到人了吧。”
系统一字一顿回道:“是,如你所想,讨厌我的可不止你一个。只是不知对方把他的意识投放于梦境中是何目的,总之一切行动谨慎为上……”
说罢,系统自动切断了连接,下一刻翠玉推门入殿,冯真真视线里一下子多了许多忙忙碌碌的人影。
她这才知道,自己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是江慎殊的命令。
冯婉贞病得最重的这段时间,他不允宫侍在殿内守着,只是因为看起来像守灵一样,他觉得晦气不利于养病。
这个蛇精病。
*
“陛下,户部的人已经在宣政殿候着了。”李德喜进入汤殿禀告,“坤宁宫的宫女来报,巳时未过娘娘便醒了。陛下要先……”
“先去宣政殿。”汤殿内水雾氤氲,江慎殊从浴池中站起身来,水珠顺着他的脊背滚落。
他朝帘外伸手,嗓音还带着酒后的沙哑,“更衣。”
一名宫侍低着头入内,捧着昨夜便熏好香的衣物送至他手边。
那香气很淡,像是雨后新开的梨花,格外清雅,是女子常用的。
江慎殊拾起最后一根细带,自顾自地系上,“我说,你在怕什么?”
他对身后发抖的宫侍道,声音里带着倦厌的慵懒。
闻言,那人抖得更厉害,当即跪下请罪。
“陛下,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李德喜擦了擦额间的虚汗,脸色苍白。
哎哟,下面的人怎么当差的,新来的也敢派过来,这位陛下的怪癖一般人哪适应得了。
说是怪癖也不见得——就是他每次去坤宁宫前,都要涂脂抹粉……着女装。
陛下上一次这般装扮还是小半年前,饶是李德喜冷不丁撞见了也要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太惊悚了。
“别跪了,”江慎殊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走到妆台前,“滚过来梳头。”
头发半干时最容易绾髻。宫侍小心地将他及腰的长发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江慎殊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忽然抽掉簪子:“太紧,丑。”长发又散下来,这次宫侍只抖着手将前半部分挽起,余下的披散在背后。
嗯,这下好看了。
“摆驾宣政殿。”他从来不是勤政的性格,事必躬亲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但今日这户部尚书是非见不可了。
因着昨夜那场古怪的梦,他记起来一个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的人——冯忠贤。
半年前,他和冯婉贞由陇西的战事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他因此迁怒了冯忠贤,而户部一贯很会看人眼色,当即扣了燕州一万石军饷。
啥?北境战报说粮草不足?可是陛下新建的鹿台还差几根金柱呢。
啥?你说兵卒御寒物资稀少,好多弟兄冻死;军中一度断粮,兵卒们饿着肚子驻守边关……
“那就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好了。”户部尚书挺着肥硕的肚子,笑容灿烂,“兵马饿极了,不是会更拼命吗?”
自那以后,江慎殊再也想不起来,还有冯忠贤这号人,被晾在燕州饿了大半年。
眼看着又到每季度拨军饷的日子,按照户部一贯的尿性,人就这么活生生饿死在边关了也不会等来一石粮草的。
要是就这么忘掉这桩事就好了,偏偏他昨夜里是疯了,才会梦到冯大熊顶着那张愚蠢的脸看向他,眼神里流露名为“慈爱”的情绪,又从袖口里掏出一方粉色的帕子给他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