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都疯了,他冷着脸往前走,戾气横生。
得上点手段把这破事尽快了结了,再去坤宁宫见冯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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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真真勉强用了几勺羹食,借着喜静的名义,只留下翠玉一人在殿中服侍。
这边,她正拉着翠玉回忆往昔,硬是把好好的妹子聊得泪洒当场,总算从她嘴里抠出了点可用的信息,还听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
如今的冯大熊子承父业镇守燕州边关,只是最近日子不太好过,被朝廷扣了不少军饷,缺钱缺粮,只能自掏家底填上空缺。
至于崔眉,这些年彻底掌了崔氏的大权,回了京城主家。冯侓山也跟着她入都领了个闲差当。
冯大熊掏的那些钱粮,半数都是从崔氏出的。
啧,当初的狗腿子最后还是当成亲儿子宠了,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
最后,翠玉还提到了“大伟”这个名字,语气颇为熟稔。
可冯真真根本不认识什么大伟,是哪个不知名路人甲乱入了?
她没来得及旁敲则击地打听一番,就听见殿外小宫女的通传,江慎殊的仪仗到了。
翠玉作为掌事宫女立刻起身,出面迎接。
冯真真倒在床上,莫名有些紧张,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
她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殿外渐渐有脚步声在靠近。
【宿主,来了。不要紧张露怯。】
空白的大脑里自动过滤掉系统的杂音,她只听得到殿门开合的声音,不急不徐的步调和衣料摩擦细微的声响磨得人心尖痒痒,狂跳不停。
冯真真忍不住闭眼。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她一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然而下一刻,额上却轻轻地落下一只冰凉的手,鼻间隐隐传来一阵冷香,很是好闻。
江慎殊俯下身,静静注视着床上的女人。
她瘦了许多,原本鲜活的脸颊凹陷下去,衬得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愈发大了。此刻她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无异。
“你还是不愿见我,阿姐?”他的声音很特别,不是那种刻意压低的沙哑,也不是故作清冷的疏离,不轻不重,却让人忍不住屏息去听。
冯真真被他的称呼惊得呛咳一声,猛然睁眼,撞入视线的却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以及他眉心那点熟悉的红痣。
最后才是……什么玩意,他穿的女装?!
凭心而论,江慎殊本就生得极好。如此美人,此时着一身繁复的裙裳半点不违和。一条极细的金丝束带勒出他腰身一截窄而柔韧的弧度。
无端让冯真真想到了在梦中见到的江肃,父子两是如出一辙的美丽毒物。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她的声音因紧张而颤抖,却字字清晰,“只有你不愿见的人,没有别人不愿见你的道理。”
冯真真对男人着女装的爱好表示理解包容,此时脸上的表情还在可控范围内浮动,吐出的话却不由刻薄了些。
江慎殊整个人僵住,惨白着一张脸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像死水一样空洞。
他苦笑一声,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可我最想要见的人……就是不愿见我啊。”
冯真真不久前才亲眼看见他在梦里拉着冯婉贞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没认为他的眼神有多阴鸷可怖,只觉得这孩子心中有郁结难解。
他对小蛮明明是有情的,至于是什么感情……他都娶小蛮做皇后了,还能是什么感情,母子情吗?!
冯真真阖眼,双手覆上眼皮,企图将失控的情绪压下。
她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份习惯了,从未认真考虑过原主会和旁人存在着什么情分,如今却是不得不多想了——
总不可能告诉江慎殊,你老婆皮下换人了,余生各自安好吧!
她的动作落在江慎殊眼里,却成了无声的厌弃。他踉跄后退半步,转身离开,生怕晚一步,会看见她眼中流露出的嫌恶之意。
果然,他就不该因为那愚蠢的梦来讨这份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