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小说网

叛徒被抓（第3页）

“活该！侯爷英明！”

紧接着，王校尉藏私房钱为母治病的“义举”也沸沸扬扬起来。几个相熟的军士围着他，半是调侃半是感慨。

“老王，行啊！闷声不响攒下老婆本了？”

“嗨！我老娘病得厉害，那点饷银哪够抓药？不得已才……让兄弟们见笑了。”王校尉黝黑的脸上满是窘迫，搓着手，又是惭愧又是心焦。

“啧啧，看不出来，老王还是个孝子！”

“不过这事咋就被侯爷知道了？你藏得够严实啊！”

王校尉自己也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邪了门了，我连我婆娘都没告诉……”

苏沐童蹲在伙房角落的矮凳上，帮着择那堆得像小山似的荠菜。听着兵卒们七嘴八舌议论“半仙”如何神机妙算，连张三想跑、王校尉藏钱这等私密事都算得准，心头又是几分自得，又是几分发虚。

那“半仙”的名号，如同无形的芒刺，扎得她坐立不安。她垂着头，将择好的菜叶子丢进筐里，只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些。

正低头忙碌，忽闻校场方向传来一阵更大的哄笑。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瘦猴似的兵丁抱着膝盖跌坐在地，龇牙咧嘴，旁边几个同伴正拍着大腿嘲笑他笨手笨脚。

苏沐童慌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然而，就在这垂眸的瞬间，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点将高台上，一个玄色的身影卓然而立。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那目光沉静而遥远，似乎……正落在自己这边？

她心头猛地一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手里捏着的一把嫩绿荠菜叶子瞬间被掐断，青涩的汁液染绿了指腹，带着一股生冷的草腥气。这位侯爷，怕是越发要对她起戒心了。其余的，她半分也不敢深想，只觉得那高台上的目光，比秋日的晨露还要寒凉。

午时，苏沐童提着沉重的食盒，一步步走向主帐。帐帘半卷，只见谢临煊正俯身在巨大的舆图前，指尖缓缓划过一道山脉的走势。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

苏沐童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在案几一角，便想如往常般悄无声息地退下。

“张三与王校尉的事，”谢临煊的声音忽然响起，平淡无波，“倒都被你料中了。”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沐童身上，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苏沐童的心“咯噔”一下，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领里，声音细若蚊呐：“碰巧罢了，都是碰巧。”她恨不得立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这帐中。

“既如此，”谢临煊的声音里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面上一道细微的裂痕，“那你再算算，我今日午后，会做些什么？”

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苏沐童头皮瞬间发麻！她下意识抬眼，目光撞进谢临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几乎是同时，脑海中信息瞬间清晰无比，如同烙印般呈现：

【处理完军务后，会去后山换药，因牵动伤口，需在青石上静坐半个时辰】。

她心头猛地一跳！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自己连他行踪、甚至隐秘的伤情都了如指掌？这比泄露军机更要命！

“侯爷乃贵人，命格贵重，小女道行浅薄，实在……算不真切。”她赶紧寻了个由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匆匆行了一礼，几乎语无伦次，“小女还要往别处送饭，先行告退！”说罢，如同身后有猛兽追赶，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连帐帘都带起一阵急促的晃动。

瞧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帘外，谢临煊静立片刻，走到案几旁，拿起食盒中一个还带着微温的白面馒头。指尖摩挲着薄茧，想起昨日她谈及军务时的闪躲，与说起那些琐碎时的坦然，倒像是……刻意在回避着什么，如同蚌壳紧紧闭合，守护着内里的秘密。

而刚才那一瞬间，她眼中闪过的惊惶和欲言又止，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有趣。”谢临煊低声自语，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目光却依旧落在晃动的帐帘上，若有所思。

帐外老槐树下，粗糙的树皮硌着后背。

苏沐童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心口犹自怦怦急跳，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脚边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心知肚明，谢临煊的试探，如同层层收紧的罗网，绝不会就此罢休。这位侯爷心思深沉如海，自己这点微末伎俩，在他面前怕是无所遁形，瞒不了太久。

可说来也怪，被他这般步步探究着，心头除却那沉甸甸的紧张与不安，竟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便如幼时偷偷藏起一块舍不得吃的蜜糖，既怕被大人寻见责骂，心底深处，又隐隐盼着他们能猜中自己这点小心思。这念头让她脸颊微热，慌忙甩了甩头，将这不合时宜的思绪驱散。

午后的日头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猎猎作响的猩红军旗上，金线绣的麒麟纹在光下熠熠生辉。苏沐童蹲在营后清澈的溪流边浣洗碗箸，木盆里油腻的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望着水中自己微微晃动的倒影，一张脸清秀却沾着点灶灰，发髻也有些松散。溪水冰凉，冲过指尖，带走油腻。远处校场隐隐传来操练的呼喝声，单调却充满生气。

忽地，一片枯黄的芦苇叶子被风吹落，打着旋儿拂过她的脸颊。苏沐童下意识地伸手去拂，指尖却被芦苇边缘锐利的细齿划了一下，沁出一粒细小的血珠，微痛。

她怔怔地看着那点殷红，又抬眼望向主帐的方向。不知为何，这跌落凡尘、提心吊胆的日子，倒比那天界仙宫万年不变的云霞雾霭……莫名地，多了几分让她心头发烫的鲜活气。

远处高台之上，谢临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那里。他并未看校场操练，目光越过重重营帐的灰褐色顶棚，越过飘扬的旗帜，落在了溪畔那个蹲着的纤影上。

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几缕碎发被风吹拂着。谢临煊眸色深深，如同古井无波，映着那溪边的一点身影，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