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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侯爷敷药（第2页）

她动作放得极轻，指尖偶尔擦过完好的肌肤边缘，能清晰地感到他身躯极细微的一颤。苏沐童低着头，视线只敢胶着在那片古铜色的伤疤上，不敢抬眼瞧他神色。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熬稠了，氤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稠气息，裹挟着草药味，扰得她的心失控般乱撞。

敷好药，她取过素白布条，小心翼翼地替他缠绕包扎。手指绕过他精瘦的腰侧时，不经意间触到肋骨处壁垒分明的腹肌。透过薄薄的布条，她忍不住，眼角的余光又飞快地溜了一眼。

“好了。”她飞快地系好布条末端的结，忙不迭地退开一大步，拉开距离，仿佛那青石是个火炉。只觉脸颊烫得能烙饼，连带着脖颈都热烘烘的。

谢临煊放下中衣，理好衣襟，遮住一切痕迹，这才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立时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看着她，目光沉静：“有劳了。”

“不……不碍事，举手之劳。”苏沐童垂着头，盯着自己沾了泥点的鞋尖，不敢看他。心口那点突突跳尚未平息，脑子里却已飞快地转着念头，思忖如何开口提及敌军会在东侧山谷突袭的事。

两人一时无话。林间只闻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单调而绵长。苏沐童觉得这沉默比方才敷药时更难捱，像有无数小针在扎着神经。

她抬眼，故作自然地四下望去，目光最终定定落在东边那座被薄薄山岚笼罩、显得格外嶙峋险峻的山头，心下一动，好奇又懵懂的问道：“侯爷，您瞧东边那座山，瞧着好生险峻陡峭，那边……也有咱们的兵士驻守么？”

谢临煊顺着她目光望去。东边山头云雾缭绕，只隐约见得犬牙交错的陡峭山脊，如同巨兽狰狞的脊骨。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她脸上，淡淡道：“并无。那边地势险绝，谷道狭窄如羊肠，大军辎重难以通行，敌军只要不是失了心智，断不会取道于此。”

苏沐童心口骤然一紧，强自按捺，追问道：“那……那便无人看顾了？若是有敌军……我是说万一，万一有那狡诈不要命的，偷偷从那里绕行过来……”

谢临煊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带着洞穿般的探究，牢牢锁住她：“你问这个作甚？”

苏沐童的手指一顿，忙不迭地解释：“我……不过好奇罢了！瞧着那边山势险恶，光秃秃的石头山，若……若真叫敌军悄没声息地占了先机，摸到咱们眼皮子底下，岂非危殆？”她努力把话说得像是一个无知小女子对军务的胡乱担忧。

谢临煊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吸进去细细分辨。

林中寂静，连风声都似乎停了。苏沐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欲寻个“篮子满了”的由头告退，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

“若敌军真从那里来，”他目光投向那云雾锁住的山峦，带着冰冷的锋芒，“我军左翼营盘首当其冲，必受重创，粮道亦将被拦腰斩断。此乃……绝户之策。”

苏沐童未料后果竟如此严重！故作不经意，仿佛只是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声音放得更轻：“那……那还是遣些得力人手去守着稳妥些，总归是有备无患，强过……措手不及吧？”

谢临煊看着她竭力维持平静的眼眸，并未接话，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似嘲弄，似了然，又似某种无声的应允。

苏沐童自觉该说的、能说的，已然说尽。再待下去，徒惹猜疑，反为不美。她立刻矮身提起脚边那个几乎空着的竹篮，里面果然可怜兮兮地躺着几把方才慌乱间胡乱揪下的、还算鲜嫩的蒲公英叶子。

“侯爷，我该回去了，伙房还等着用呢。”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恭顺，垂着眼帘。

谢临煊点了点头，目光已重新投向东方那片云雾，只淡淡道：“去吧。”

得了这二字，苏沐童转身便往山下走，脚步轻快得近乎仓皇，裙裾拂过沾着露水的草叶，发出急促的窸窣声。直到走出老远，钻入一片茂密的林子，估摸着再看不见那块青石，她才敢停下脚步，扶着棵老树微微喘息，悄悄回头一望。

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间，只见谢临煊仍如青松般立于那块大石旁，身形挺拔。他目光沉牢牢锁着东边那云雾缭绕的险峻山峦，不知在思量什。

“该是……听明白了吧？”苏沐童靠着粗糙的树干，小声嘀咕，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略略一松。她能做的，也只这些了。尽人事，听天命。

回到军营，将那几把少得可怜的蒲公英交予伙房当值的伙夫，换来对方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苏沐童只作不见，径直回了自的单兵帐篷。

她坐在那硬邦邦的床榻边沿，帐内昏暗的光线里，后山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翻涌——古铜色的脊背、狰狞盘踞的疤痕……尤其是指尖触碰到那片紧实肌理时，那弹性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腹。

脸颊又不受控制地微微发起热来。她忍不住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滚烫的面颊，低声啐道：“苏沐童啊苏沐童，怎么这般没羞没臊的！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而此时的后山，暮色已悄然四合，给山林披上了一层沉郁的墨蓝。谢临煊独立青石畔，身形几乎融入渐浓的夜色里。

风声掠过林梢，带起一阵呜咽般的轻响。一道影子如同融化的墨，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后丈许之地，垂手肃立，正是亲卫青砚。

“侯爷，天快黑了，山中寒凉，您身上有伤，该回了……”青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惯常的恭谨。

“嗯。”谢临煊淡淡应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笃定：“青砚，你说，一个失了记忆、只知在伙房打转的女子，怎会无缘无故，忽然关切起东侧山谷那等偏僻之地的防务？除非……她真算到了什么……”

青砚一愣，显然未曾想到此节，迟疑道：“那……可要加派人手？”

他微微侧首，夜色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不仅要加派人手，且要做得隐秘。既然她已算到，那便给那些肖小之辈，备下一份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