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时常在鱼行打下手,练就了一身怪力,她手臂一甩,右脚一蹬,船只便载着四人咕咚一声巨响入了海。
绿珠撸起袖子,卖力的划船。
风雨停歇,天色仍昏暗,难以辨明东南西北的几人,在红珠的建议下暂且随波逐流。
船不大,季延一人便独占整个船尾。
风浪时不时来一下,让船上几人不得安宁。
薛琼玉折腾了老半天,神色恹恹地打起哈欠来。
红珠将披风盖在她身上,轻声道:“小姐,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一会儿吧。”
她倒也想倒头就睡,可这船可真小,自己屈膝半蹲也才勉强能容下四人。
红珠和绿珠两人更是自上船以来就没坐下来过。
若是没这个半死不活的季延,自己哪会遭受这般苦楚。
念及此,薛琼玉幽怨的眼神落在了季延身上,正想踹一脚这家伙,让他好受,却发觉一双暗绿色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季延睁着眼,却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为何一声不吭?
薛琼玉忽觉一股莫名奇妙的寒意从脊背爬上,她心有些慌乱地躲开了季延的视线。
季延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却不带情绪。
“……水,喝水……”季延颤动干裂的唇瓣,仍直勾勾盯着她,毫不避讳。
腰身上的刀伤被包扎好后不再渗血,他稍微一动,便引发剧烈的疼痛。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捂着伤处眉头紧蹙,想来是有些撕裂了。
薛琼玉回过神来,却也拿不出水来。
红珠听见这边有动静,扭过头来,顺手开了一只最小的椰子,小心给薛琼玉递过来。
“小姐,椰子水也是水。”
看着自家小姐帮季延喂水,红珠翻着白眼小声嘟囔:“不过一介渔夫,居然让小姐屈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般待遇呢……”
大召朝有严格的律法规定市民阶层,皇权之下,自上而下,分为士农工商四大类。
四大类之外,统称平民,平日种田养桑的白丁平民。
平民之下,统称贱民,他们为非作歹,藐视法度,烧杀抢劫后堕入深山,盘踞一方。
而渔民也是贱民的一种,社会地位甚至是比红珠绿珠更为不齿的。
船上四人中,除了薛琼玉外,皆算得上是薛府的仆人,只不过各司其职。
在绿珠眼中,季延便是平日被排挤出去且故意刁难的古怪同事,红珠是和自己同一部门,共事一主的好姐妹。
绿珠这丫头胆子虽小,好就好在聪明理性。
当下漂浮茫茫大海之中,生死未卜,自然不是发生口角之争的时机。
为了避免船上剑拔弩张的氛围愈演愈烈,她缓和道:“红珠,少说两句吧,都是为了小姐好,还不是争个你死我活的时刻。”
薛琼玉点头附和:“绿珠说得对,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早日泊岸。”
她举着椰子的手一轻,扭头却见季延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自己。
少年从躺着的姿势爬起,脊背依靠在船玄的一侧,虽被硬梆梆的柱子咯得生硬,却仍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