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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香味很足,但度数委实不低,适合在睡前小酌一杯用以解乏,却绝对不适合在工作之前饮用。
即使工作前的迷之疲惫感已经把人折磨麻了。
诸伏景光收回自己的三魂七魄,赶紧把注意力投到了正事上。
他是以一个侦探的身份来到这里的,为的是嘴平青叶的委托,想要见到委托人,应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光君。委托人的话,就是我哦。”我妻美咲指着自己,“青叶自己没有这根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骚扰了。”
“我尚不了解详情,不如你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嘴平青叶先生?”他没有在小问题上胡搅蛮缠,不说非要马上见到嘴平青叶这种事,只是退而求其次,先以了解为主。
我妻美咲手脚并用,扑到他背上,下巴正好搁在颈窝里,双手越过脖颈两侧,将手机展示在诸伏景光眼前,“都不用我介绍,青叶很有名的!”
直接在网页上搜索嘴平青叶的名字,就能弹出来成页成页的人物介绍和项目访谈——10岁就上了大学,15岁读完博士,20岁前获得的成就和奖杯就已经能把一整个房间塞满。
字面意义上,塞满房间,这是某个杂志社做人物专访时拍下的照片。
“看这个,”我妻美咲打开图放大,细细介绍,“好多奖杯都是拍照的时候才从仓库里翻出来的——你看,这个其实早就被磕掉角了,我用水晶黏土补上去的,我手艺好吧;还有这个奖杯的月牙形状很特别,所以小时候过家家用来当锄头挖泥巴了,放太久已经有些洗不干净了;还有这几个证书,其实都是我手写的,原本的那些都被用来偷偷烧火烤玉米了——带着知识芬芳的玉米,每次考试来一根,将获得青叶的知识庇护,我和玄英都是靠这个考上大学的。”
玩泥巴、烤玉米,邪恶组织里也有这样幼稚的日常生活吗?
诸伏景光压下心里的犹疑,有些不敢相信,“嘴平先生的信息,只在网上就可以查到?”
那他一路上思考,要用怎样的特殊路径才能调查到嘴平青叶的身份,算什么?
算他门路多吗?
想得太复杂了,此时反而显得有些小丑。
倒也不怪他想得多,组织里的研究员几乎没有在外面显露名声的。即使是后来被招揽进来的那些,组织也多会在其加入之前,就想办法淡化其在外界的存在感。像是百科、各家访谈这样的东西,组织应该在决定要招揽的时候,就会开始“清理”——各种意义上的清理,不仅要清理信息、淡化名声,将目标隔绝在任何团体、会社和研究室外,必要时还会斩断一切需要被斩断的羁绊。
这样,即使招揽失败要杀人灭口,带来的后续麻烦也会小很多。
按基尔所说,她行动已有多时,还没有开始清理吗?
“当然啦,只不过以前这些附有青叶工作室号码的报道都过时了,”我妻美咲和诸伏景光贴贴着,“而且,什么嘴平先生的。光君是我的真命天子,应该跟着我一起叫青叶的名字啊,不然他也会不高兴的。”
诸伏景光点头,我妻美咲说这样的话,就说明必会让他去见嘴平青叶。他伸手在百科的界面滑动,嘴平青叶的学术生涯一目了然。
这样可以多人编辑的网页上的信息不一定保真,但如果这些成就有一半是真实的话……就绝对不能让他落到组织的手里。
“这些你放心看,大部分都是青叶前面几任助理编写整理的,后面不知道被谁举报,关闭了好几次网页。最严重的一次,百科的数据库后台被攻击,不仅和青叶相关的数据全部丢失,而且还被做了关键词屏蔽——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非得要那人好看不可!”我妻美咲握紧的拳头“咔吧咔吧”地响,这几拳下去,就算要不了命,也得被打个半死。
不过,那确实是组织会做出来的事,能让组织做到这一步,诸伏景光已经相信了百科上信息的真实性,“丢失、屏蔽?那现在的百科是——”
“后来都补回来了嘛。”那段时间,我妻美咲几乎是把恢复网页当作毕业设计在做的。为了恢复网页,她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朋友圈的所有关系。
最后在黄濑凉太的建议下寻求了万能的部长赤司征十郎的帮助,又在赤司的建议下,沿着国中篮球部紫原敦的关系,一路找上了冰室辰也。
当然,冰室辰也也不是这段关系链的终点,只是他美国的亲戚家,有个收养的小朋友很擅长使用电脑。
而且还是个和嘴平青叶经历很相似的少年天才——或者应该用“儿童天才”形容或许会更好。
我妻美咲也是后来才知道,和她在网络上多次联系的ID背后,竟然是个只有九岁的男孩,而这个男孩做的防火墙,竟然真的再也没有被攻破过。
也不知道弘树收到她寄过去的生日礼物没有。
我妻美咲义愤填膺地说道:“恶意举报什么的,真是太过分了!我就是想不明白,青叶一心只有他那点实验数据,不争不抢不在意名声报酬,到底有谁会那么恨他。”
——不,恐怕不是恨,只是组织的惯用手段之一而已。
但组织里的人没想到,这次算是踢到了铁板。难怪基尔那样烦躁,审查中途甚至都直白地用出“色诱卖身”这样的词来攻击诸伏景光,以此表达不满。
“美咲,你之前在电话里说,骚扰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电话、信息,还有——”
诸伏景光说话时,下意识地扭头,极近的距离让他和美咲鼻尖相蹭。
有点痒。
只是鼻尖,有点痒。
诸伏景光的后半句话一下子哽住了一样,没能直接说出来。
“——还有邮件,”我妻美咲没有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异常,只觉得这是他在故意等自己接话,默契满分,喜滋滋地接茬,“都是相同格式的邮件。我已经查过了,不论是邮箱还是号码,都找不到源头,现在除了把手机留在我这,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诸伏景光要来那个无甚价值的新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不再接收信号,只留下成堆的短信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