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只倒地的空酒杯,还有一个接一个仿若血迹般的红色脚印,错乱地延伸至东面那堵横出来的长方形置物柜。
那柜子约莫一米高,两米来长,平日里用来搁放运动护具和毛巾,而此刻上面放着两瓶葡萄酒,和一只沾着酒渍的空酒杯。
陈嘉树正倚在柜边,眼尾飘着薄红,他晃了下身,似乎快站不住了。
“哥哥!”
田佳悦一个箭步冲去将他搀住。
*
田佳悦平时不来陈嘉树这里。
傍晚六点,田佳悦出差回来,她没立即回家而是去了集团。
在电梯间里碰见了叶特助。他们就随便聊聊,聊到了今天嫂嫂来集团,叶特助不知道嫂嫂和哥哥从前的关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非同一般。
再说到到哥哥摔在地上,嫂嫂冷眼旁观时候,田佳悦骇然失色,来得一路她心惊胆跳,生怕哥哥又和当年一样。。。。。想不开。
这个男人他的肩膀能硬抗很多事,火灾让他一夜散尽多年积蓄,他卷土重来;售出电器大批出故障紧急召回,积压上千万货款,他绝境求生;磨难重重、眼疾日渐加重也没有打倒他,唯独“覃乔”两个字,是爱亦是灾,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放不下,或者说。。。。。不会放。
两年前某个晚上田佳悦站在病房外,听见哥哥和爽哥说:
“每次……看到他们同进同出,房间里的灯亮了又灭了,我就恨不得做一次坏人,把她抢回来。可是。。。。。。。孩子们有什么错,乔乔有什么错……?”哥哥沉沉的叹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张爽笑他:“你想等就等吧,你不还有个干儿子,我可跟那小子说了,将来一定要把我这份算上加倍的孝顺你,如果敢不孝顺你,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他。咳咳——咳咳呵呵——”
“你又说什么浑话,丞丞才五岁,不要成天想些没有的事,你不看看自己的命有多硬?别说四年,再五十年都不成问题。”哥哥也笑了,“张总,我还等你回来替我舌战董事会那些人。”
“你小子就是太肉了,哥们怎么教你的?‘老匹夫’、‘老东西’、‘老不死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还来舔着老脸邀功!”
张爽一骂人中气十足:“李董事那小舅子挪用研发经费买‘东蘅’那只股亏得□□子都不剩。。。。。。真当老子手里没账本?再敢作妖,下次股东大会老子直接上PPT!”
如果爽哥还在该多好?
爽哥的插科打诨的功力,每次都能把哥哥逗乐,两人更是无话不谈,哥哥也不会像现在什么都憋在心里。……
这次嫂嫂回来还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这段时间哥哥整个人有了一种新生气,好几次写着文件,不知是想到什么趣事,莫名其妙就低笑出声。
看到这样的哥哥,她打心里为他高兴,真心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
床上阖眼浅眠的男人,两颊颊因酒气氲成绯红,可肤色却是苍白异常,明白色灯光下,眼角泛起的湿气,仿佛湖面上打碎的月亮。
让人心疼。
“得寸进尺……你说的对……”他第三次含混的呢喃这句话。
白姐敲门送来醒酒汤。
田佳悦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她蹲下身,抬手轻轻拍陈嘉树的肩头:“哥,哥,醒醒,起来喝醒酒汤。”
陈嘉树听见田佳悦在喊他,他动了动脖子,撑起眼皮,白光倏然灌入眼睛中。
“哥,我是佳悦。”
陈嘉树迟钝地转动脸,看见田佳悦近在眼前,只是五官依然模糊:“佳悦。。。。。你怎么在这里?”
“你别管我怎么在这里。”田佳悦轻笑道:“先起来喝醒酒汤。”
双臂撑住床铺,陈嘉树抬起上半身,靠在床头,吐出一口浊气。
酒气在空气中散开,田佳悦端来醒酒汤,柔声说:“喝了好受些。”
捧住瓷碗,陈嘉树仰起脖子,一口气把它喝完。
田佳悦接住空碗,放回去,再抽了两张纸巾,放到他手里。
“几点了?”陈嘉树擦完嘴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