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临时起意的提问。
陈嘉树身子微微一僵,正是这最自然的身体反应,让覃乔仿佛又看到了未来,哪怕男人嘴角轻牵承诺的是:“不会……乔乔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这就是陈嘉树啊,这辈子只在为他人考虑。
覃乔不知道是不是释然了,轻盈地弯起唇角,少顷,朱唇微启:“嘉树,你那些年对我的好,我都铭记在心里……每一笔。”她声音很轻,却充满真心实意:“将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这些话不是借着酒劲她恐怕难以出口,清醒时在外总抗拒承认她有今日这般光鲜全仰仗于陈嘉树的托举和成全。
陈嘉树手肘撑床,支起身,全身的重量在上面,这条手臂颤得厉害。
他回味她这句话的含义:“每一笔……竭尽全力……”挑着重点低低地念。
回味过来,他凄楚的哼笑一声,笑声仿佛深冬空荡山野里吹来的如刃般的夜风。
男人已坐起,覃乔随即跟起,拢了拢衣襟,还记得扣扣子。
“还我……你来这一趟也是……还我?”
声音低若尘埃,颤意中还隐含一丝绝望。
她抬眼顶上他沉重的视线。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迎风、迎雨坚韧不倒,此刻却如此孱弱,见不得他这样,覃乔倾身过去,从正面抱住他,双臂用力裹住他手臂外侧。
坦白自己的心迹:“我从没有恨过你,真的……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也是真的……嘉树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那如果……”
陈嘉树眼眸微阖,浓睫在眼下拓下很深的阴影,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他柔软的唇压在那里,喉头如被沙砾碾磨过般沙哑:“复婚也愿意吗?”
身子往后抻半寸,覃乔怔然地望着他的脸。
苍白不似活人脸色,更衬得眼红如血。陈嘉树对她的好,别说是复婚,命都可以给他。
可是如果……
他突然挣开,男人力量的先天优势,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便脱离她的怀抱。
心里倏然一空,又像是豁然开了到口子,鲜血汩汩往外冒。
覃乔眼睁睁看他光脚走入卫生间,那踉跄的背影令她心如刀绞。
踉跄?
他的腿怎么了……
覃乔刚下床,听到卫生间里“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跑过去,猛然止步于卫生间门口。
地上的寒气渗入膝盖骨缝,陈嘉树不是不知道覃乔正在盯着自己,但这是他生活常态。
每次失手碰落东西,他就只能爬着摸索,眼睛跟着指尖划过地上每一寸,双膝交替往前行,这种姿势丑陋难堪毫无尊严,总让他想起那个尊严被践踏的稀烂的夜晚。
“没有手电就摸不着了,真是瞎子。”
“哈哈哈。”
“老大钱包里八百多呢,还挺有钱。”
“花上还有张插卡,吭吭,我读给你们听‘你是我此生挚爱’,哈哈哈,瞎子也有女朋友。”
“嚯,老计,照片上女人挺带劲,”男人一脚踢在他肩膀上,“把你女人叫出来给我们——”
陈嘉树噌地起身扑过去,将其中一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
手背上忽地覆上一道温热,他密黑的睫羽抖了抖,便见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大小。
陈嘉树迟缓地扭脸,看到她自然弯起的红唇,鲜红的颜色一张一合,轻软的声音响起:
“嘉树……找到了。”
她什么时候跪在地上的,他竟浑然不觉。
隔了好久,他才听见自己艰涩地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