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宜一想到那般可能,心底便涌起一阵怜惜。她本是来劝余晚萧莫要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的,此刻听了这话,反倒改了主意。
“那我该如何帮你?”她问道。
有求于人,余晚萧姿态放得极低:“表姐,可与我换一身衣裳么?我想今夜出去一趟。”
陈竹宜心头闪过几念:万一她是骗自己的,借机逃走了呢?万一被老夫人察觉,岂不是闯下大祸?
她迟疑片刻,终究是冲动压过了顾虑。向来谨守规矩,力求端方的大家闺秀,竟趁着仆役不备,从那狭小的窗隙里钻了进去。
二人身形相差无几,换过衣裳后,余晚萧利落地从窗口爬了出去。
柴房里,陈竹宜双手抱膝,蜷缩在柴垛旁,心跳如擂鼓。这般出格之事,她往日连想都未曾想过。
………
往日里侧门无人值守,今夜却添了两名护院,想来约莫是为防余晚萧的。正门自不可走,唯有翻墙一途。
陈府围墙皆筑得高峻,余晚萧绕了许久,才寻着一处稍缓之地,搬过块巨石垫在脚下,费力翻出墙外。不料失足跌落在地,脚踝骤然扭伤,疼得她面色扭曲,却死死忍着未敢出声,唯恐被人察觉。
然而更骇人的还在其后,她摔落之际,面前忽覆一道高大的阴影,直吓得她魂飞魄散,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晚萧,果真是你?”那声音温煦讶异。抬头望去,正是宋佑谦清隽的面庞,面上既有惊愕,亦含关切,“你可有事?”
余晚萧这才狠狠松了口气,抚了抚惊跳的心口,摇了摇头,双手撑地,挣扎着欲起身:“无妨,只是扭了脚踝。”
宋佑谦急忙伸手去扶她,冰凉指尖触到她温软细腻的腕间,轻轻一滑,温润触感令人爱不释手。只不过待扶她站稳便即刻松了手。
余晚萧心下生疑,先声夺人:“你为何会在此处?”
宋府与陈府相隔数里,宋佑谦深夜现身陈府墙下,实属诡异。
“我只是想助你,然传事者说你不见外客,我只得在周遭徘徊,另寻法子。”宋佑谦垂眸,语气略含怅然,“晚萧是在怀疑我么?”
余晚萧自知失言,心下懊恼,忙解释道:“抱歉,我并非怀疑你。你说愿助我,我感激不尽,不知你有何打算?”
宋佑谦抬眼,自怀中取出一册书,递与余晚萧,满面关切:“此事我已听闻,众人皆说你盗了书籍,可我知你并非品行不端之人。你日日晒书皆尽心尽力,为护书籍周全而小心翼翼,怎会行此等事?”
同窗们皆咬定她的罪名,在背后议论纷纷,好在尚有越莺与宋佑谦这两位好友信她。
她心中熨帖得不行,好奇看向宋佑谦递来的书册:“这是何物?”
“此乃《山水异志》的仿册。早年有不少人誊抄过原册,其中这一册最为相似。”顿了顿,宋佑谦补充道,“不少人都以为这是著书人亲手誊抄的。”
他话音刚落,余晚萧便已明了他的用意,确认道:“你是要我拿这仿册,去给山长交差?”
宋佑谦点头:“唯有如此,你才不会被逐出文澜书苑。”
“我不能要!”余晚萧斩钉截铁地拒绝,宋佑谦眼中浮起疑惑,不禁问她缘由。
“我知你是一片好意,想为我解困。可我若真拿了这仿册,反倒坐实了盗贼之名。”余晚萧面露忧色。
宋佑谦仍是不解。
余晚萧无奈一笑,细分析道:“山长亲手收藏的原册,不知翻阅过多少遍,怎会辨不出真伪?这仿册骗骗外行人尚可,断难瞒过山长。他失了心爱之书本就动怒,我此时递上仿册,只怕他二话不说便将我拿送官府了。”
这都能猜到?
看来余晚萧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宋佑谦眼底掠过一丝暗芒,白皙指节捏着书册,略显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