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擦擦眼泪,努力放平声音,“小雨,哥哥病重,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让我们帮你,也让我们看看哥哥,你不能这样。”
自昨日,老先生来看过情况后,不过一夜的功夫,祁染的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
杜鹃吓坏了。
昨日他们二人最后看见祁染时,他还只是有些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就好了许多,还能和他们说说话,一同玩笑。
杜鹃临走时心里很担忧,却也没有太紧张。依她来看,祁染一定是暑热才晕倒,这是小事,好多人都有过,碍不着性命的。
但她和谢小小到底还是挂心着,今日早早便来了,想探望祁染如何,若有能帮忙的,也尽量搭一把手。
谁知刚一来,就看见南厢房的门落了锁,锁得死紧死紧。他们敲门,温鹬便在里头轻声说先生累了,还没起。
杜鹃还没来得及再问,谢小小脸色瞬间就变了,隔着房门让温鹬开门。
里头便再没有声音。
杜鹃身手好,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干脆翻上屋顶,顺着到后侧的小窗处跳下来,焦急地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一看,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屋内陈设一如既往,可那个时常穿着青衫,见着他们便温柔笑着给他们塞蜜饯的身影却不见了。
床榻纱帘垂下半截,但杜鹃眼神上佳,已经足够她看见床榻上的光景。
那青衫身影躺在床上,和昨日最后一次见到前一模一样,仿佛昨日躺倒之后便再没有起来。曾经笑呵呵逗他们玩笑的清隽面容已然灰败了下去,两颊枯瘦,双眼阖着,要定睛仔细看,才能勉强看出胸膛还在轻微起伏。
昔日牵着她的那只清瘦却有力的手也活脱脱已经瘦得几乎皮包骨,像秋日枯萎的残枝,毫无意识地被温鹬握着。
而温鹬始终坐在床边,身旁矮几晾着药,就那样小心翼翼如珍宝般将祁染的手贴至脸庞,低声不断地说着话,如同情人呓语。
温鹬的表情柔和天真,不知在说些什么,说到有趣之处时,还会低头冲着祁染笑。
如若不是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杜鹃几乎要以为这两人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杜鹃看了好久,心里恐惧兼着强烈难过。
她不明白,明明昨日还能说说笑笑的人,为什么今日就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知道病来如山倒,可那分明是命悬一线油尽灯枯的模样!
翻下屋檐时,一向利落轻盈的她差点因为失神而直接摔下来,多亏谢小小接了一把,她才不至于受伤。
谢小小扶好她后便问,“大哥怎么样了?”
杜鹃嘴唇动了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谢小小的脸色便霎时间变得苍白。
再之后,便有了和此刻和温鹬对峙的这一幕。
温鹬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谢小小,神情蒙上一点阴郁,“让开,我要去给先生拿药。”
谢小小死死盯着他,“就算我们再怎么说,你也是不肯打开房门的了?”
温鹬脸上阴郁不变,仿佛方才的天真无邪只是错觉,“我说了,先生病着,不宜见人。”
谢小小额角青筋凸起,猛地挥手打翻温鹬手中的药碗,白瓷跌在地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尖锐声响。
碎片四下飞散,温鹬平静地脚尖一挪,轻巧躲开锋利瓷片。
谢小小胸口重重起伏,指着眼前一地锋芒,“怎么了,你不是很娇弱吗,不是很胆小吗,不是很会往上撞吗,怎么现在又站得稳躲得开了?”
温鹬没动,冷冷盯着他,“我不会再做让先生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是吗?”如果不是顾忌不远处屋内有病人,谢小小几乎想大吼一番,“那你这么把房门锁着,他就会高兴欣慰了?!”
温鹬还是重复之前的话,像是只知道这句一般,“先生病着,不宜见人。”
谢小小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拳头捏出噼啪声响,神情一扭曲,当即便要挥拳。
一直默默哭泣没出声的杜鹃却闪电一般猛地穿插进两人之间,推开谢小小,流着眼泪看着温鹬,一字一句,锥心刻骨。
“小雨,你扪心自问,你锁着这门,到底是不想让外人进去,还是想让里面的人永远无法离开?”
温鹬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杜鹃擦了把眼泪,“你是要看着哥哥死在那间屋里吗?!”
温鹬神情又一次变回纯真孩童,甚至歪了歪头,露出一点疑惑,仿佛杜鹃这话极其可笑,“怎么会死呢?先生还年轻,又没有受伤,生了病喝药就是了,药到病除,病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