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盼第前几日来信说被绊住了,她还想如此重要的入学考她怎么会不赶过来。原是他做的手脚。
苏远澄目露愤怒,偏头瞪着屈邵的侧脸,只觉他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里尽是明晃晃的威胁。心中恨意翻涌,却又无可奈何。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屈邵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低头回望,唇边噙着温雅浅笑,俨然一个翩翩多情的贵公子。
可那笑意未达眼底,直让人不寒而栗。
望着屈邵那双薄凉的眼,苏远澄终是艰难开口:“不。他才是我夫君。”
说罢,不想与他对视,也不敢去看陈期的反应,只收回眼神,盯着自己的脚尖。
恍惚想到,这鞋还是秋姨为她做的,里边絮了厚厚的兔毛。
本来应该很暖和的。
屈邵俯身,笑盈盈地附在她耳畔,却声如鬼魅:“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阿橙。”
她满心的苦涩和不懑,似乎漫到舌尖、鼻腔、眼睛……等一切有感知的器官。屈邵的声音仿佛自天边而来,伴随着门外的簌簌寒风,一点一点,灭掉她心中通向朝堂抱负的热焰。
她的脸色想必难看极了。
一灰衫夫子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皱眉欲言,却被身旁的同僚拉住衣袖拦下。
山长唯有一关门弟子是出了名的疼爱,自幼聪颖过人,文采斐然。偏偏这弟子没有走文,而是选择从武。更偏偏,这弟子前阵子刚立下不世战功。
镇国大将军屈邵,即便他尊称他们一句“师长”,却也不是他们可以蹬鼻子上脸得罪的。
主考官见势抢过话头,打着圆场,恭维问道:“既如此,屈将军可同意她入院修习?”
屈邵不置可否,只轻笑说:“爱妾顽劣,与我闹了脾气,离家太久了。”
众夫子心下了然,这是不愿人入学了。
苏远澄闻言心下大恸,绝望地阖上眼,却又有些解脱般脱力。像是被叛了死刑的人终于吃到了命定的子弹。
可她又不甘心,他凭什么?凭什么轻飘飘的一句“顽劣”就能否定掉她数月的努力?
她好想不顾一切地大闹一场,告诉所有人不是的,她不是他的妾,她也不想回屈邵口中的家,她的来去应由她自己做主。
可是不行。
盼第、陈期、秋姨、忻欢……一个个笑容在她脑海里不断回放。
她有太多在乎的人了。
她不知道屈邵会对她们做些什么。
她也承受不起这份未知。
因着备考多日忘修的指甲,终在此刻扎破了皮肉。
襄镇的谋划,卫邑的苦读,数月时光。
终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空。
*
同屈邵作别师长,苏远澄被他挟着坐上下山的马车。
她强自镇定,从车窗探出头去,对一路紧随的陈期勉强笑道:“劳你把马车赶回去,记得带上忻欢,就跟她说……还有秋姨,就跟她们说,我家中来人了,让她们不要担心,我很快会回去。”
看着少年人低垂的眉眼,又轻声补上一句:“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