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下颌线条利落得如刀削,锐利得仿佛能割裂视线。
程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酸涩涌上。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刀叉,叉起那块牛肉,机械地送进嘴里。
口腔里瞬间被上等的肉香填满,可他的味蕾麻木,尝不出半点滋味。
他用力地咀嚼,肌肉绷紧,仿佛在嚼一块蜡,
用尽全力,才将那团东西咽了下去。
这顿饭,在一种能将人溺毙的安静中结束。
李离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动作完美无瑕。
“出去走走?”
他放下餐巾,开口问。
程肆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是沉默地推开椅子,喉咙里压抑着一声闷响,率先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李离跟在他身后。
庭院里的空气带着夜露的微凉,混杂着青草被碾碎后散发的涩意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冰冷的石子小径,沉默地走着。
程肆的步子很大,肌肉记忆让他走得又快又稳,
可走了几步,他又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迟疑。
李离始终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一个绝对安全,却又泾渭分明的距离。
晚风吹过,扬起李离黑色丝质睡袍的一角,
那柔软冰凉的布料,轻柔地、几乎是缱绻地,拂过程肆垂在身侧的手背。
丝绸冰凉的触感,如一道电流,瞬间击中程肆。
他的手指猛地一缩,如同被灼伤,
下一秒,整只手都狠狠地插进了裤兜,指节用力抵住大腿,才压下那股战栗。
李离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随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月光惨白,将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无情地拉长,交叠,又在下一步,彻底分离。
走回别墅,程肆甚至没有看主卧一眼,径直走向了客房。
那是他这一个月来,为自己划定的牢笼,
一个可以让他蜷缩起来,独自舔舐肮脏伤口的领地。
李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客房门后,门被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凝固在原地,如同一座无声的雕像,
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向主卧的浴室。
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子,却冲刷不走渗入骨髓的寒意。
客房的门,没有锁。
程肆背对着房门,将自己蜷成一团,厚重的羽绒被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他却依然觉得冷。
他屏住呼吸,所有感官被无限拉扯,达到极致,
听着门外走廊上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听着主卧浴室传来的水声,听着水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