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没有说实话。
这些道伤痕里确实是有一道是她曾经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留下的。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老嬷嬷说祝昭偷了她的金钗,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祝昭关在了柴房,三天没有炭火,没有饭吃。
只是当真的浅浅划下去后,她却无比眷恋人间。
她当时想,凭什么啊?
她那么多事情没做,那么多地方没去,凭什么要为了这些人放弃自己的命,凭什么她要如旁人的愿去寻死觅活?
这不公平。
所以她想活着了,想风风光光地活着。
袁琢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
他的唇贴在她耳畔,呼吸很重,声音很沉:“对不起。”
祝昭一顿,轻轻回抱住他:“你
道什么歉呀?”
他没回答,只是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着她的皮肤。
她身上的伤痕有几道是他带来的。
祝昭千方百计想要逃回濯陵,是他暗中推波助澜让她事与愿违,她被关在祠堂,她父亲动了家法。
她身上一定有一道伤痕是因为他。
一想到这里,他胸腔里钝刀割肉般的疼。
他忽然想起在祝府与她的重逢。
他至今记得那日空气中带着季夏的燥意,他与著作郎站在松树下,四周还有松香。
十几步开外,两个少女扭打在一处。
祝昭看似处在下风,个头也比旁边的姑娘矮一些,但实际上每次下手都是又快又准又狠,并且是很精准的找打了身上很吃痛的地方。
可是她一个不习武的姑娘家,怎么会如此了解身体哪里最吃痛呢?
李烛和赵楫一人一个将拉扯的两人分开,他这才看到她左颊两道血痕,脖颈上还有红痕,偏生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眉头微皱。
她突然察觉到什么,转头望向松下这边。
祝昭就这样撞进他眼里,濯陵一别,他们就这样重逢了。
明明看清了有这么多人在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立刻绷紧了嘴角,是一副倔强的神情。
当时他只觉有真是个狼狈又骄傲的小姑娘。
如今才明白,那倔强之下,是血,是伤。
而他竟从未察觉。
只知道眷恋她的温度。
“袁琢?”祝昭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后背,“怎么没声了?”
“幼时,父亲抛下我们一家人,入赘了一位官家小姐。”袁琢突然开口,说了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那家人正在风头上,不敢太招摇,遣散了不少仆役,所以他常来阿翁家看我,带着我去街上,替他抱那个新出生的孩子,或者去端茶送水,生火做饭,那时候小,觉得能见到父亲总比见不到好。”
他缓缓道来,祝昭也就静静地听着。
“他让我别告诉祖父,我当真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有一次,那家来了贵客,我端着茶进去,有位大人问这是府上新买的小厮吗?”
“我父亲看了我一眼,说,不是新买的小厮,原先就是家里的仆人。”
祝昭听得眉头一蹙。
“真奇怪啊,那天我居然很平静地退下了,连茶盏都没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