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公主笑意温煦:“可是天地间生出了这样多钟灵毓秀的女孩,若不为,我心难安,毕生抱憾。”
她目光坚定:“本宫既身负贵胄之权,此责当先,本宫是最该挺身而出为女子争入仕掌权之途,争读书明理之机的人。”
“更何况。”平康公主深深望向祝昭,“吾道不孤,想来你今日前来,心中之道,必已分明。”
祝昭肃然应道:“殿下愿于庙堂之上,为女子争权立位,昭,亦愿行遍大雍,以簪为笔,为世间女子立传存真。”
平康公主动容颔首:“德不孤,必有邻,我处庙堂之深,你行江湖之远,所求者一。我坚信,此刻大雍上下,往后大雍上下,都必有无数这般觉醒的女子,我们虽可能终身不得相见,但我等所行之道同归。故吾道不孤,前路虽歧,终当殊途同归。”
吾道不孤。
前路虽歧,终当殊途同归。
到那时,天地同喜。
“殿下,告诉我你的姓,名,字吧。”
当祝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朔华才想明白了自己母后最后几句话的用意。原来自己的母后早就知道祝昭会为天下女子立传。
“姓萧,名朔华,字月堂,是大雍的平康公主。”
深冬之时,天地苍茫,远水悠悠,白鸟翩翩,风拂白梅,其间有佳人。
祝昭郑重起
身,敛衽而礼,屈膝下跪:“祝昭还有一事相求。”
平康公主见状,立时起身,躬自扶之:“但说无妨。”
飘落的白雪自辽阔的天空中落下,消融在地面上。
平康公主从回忆的思绪里抽离,转身往一旁的马车走去,鸣兰连忙跟上。
策马飞奔的祝昭此刻心里五味杂陈。
北风呼啸。
不知不觉,她已经和很许多人见完了此生最后一面。
人之于他人此生,终不过涉足短暂一程。
譬如拉麦,无缘亲见她冲破牢笼的光耀时刻,亦无从得见崔协后半生会过得如何,再如周涤,此生亦恐难复见,也不知他可否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然,有一程能相逢,便足堪慰怀。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二姐姐三姐姐,此生料应不复得见,长兄长嫂并主母诸位,想来亦难重逢。
人或许唯有深知此别就是永诀,心中积年的怨怼与难言方如烟云倏尔消散。
此刻,她正纵马驰骋于宽阔官道之上。
寒风拂面,落雪纷扬。
心中唯觉先前与他们之间的龌龊也罢,温情也好,都如道旁稍纵即逝的风景,倏忽而已。
回想到自己自初入府邸至今日种种,她心头一片释然,遍体舒泰。
思绪飘摇间,又念及袁琢。
他细致又盛大,沉静又辽阔。
她自幼未尝得享偏宠,于人世温情向来谨小慎微,唯恐承恩太重,无以偿还。
但是他的照拂润物细无声,从来都是轻轻给予,淡淡揭过。
故而她不觉间,一步一趋,渐次靠近,心生倚赖。
纯粹的呵护,不露声色的温情,此生漫漫,她不知尚能复得否?
其实当她察觉自己或许喜欢袁琢的时候,只觉得荒唐万分。
她本该畏他,本该厌他弃他。
可她偏偏看见了他。
看清了。
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