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爆发出一阵非人的惨叫。
剧痛凌迟着他的每根神经,他无法昏厥,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闻到血肉烧焦的诡异香气,感觉自己被一点一点地融化。
在整个过程里,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看着李芸芸。
李芸芸大脑凹陷,五官稀烂、难以分辨,他却能感觉到,李芸芸也在注视着他。
乔老师道:“芸芸和我说过,发生关系的时候,她本来是背对着张景程的……但那个混蛋竟然说想看她的表情,又把她翻了过来。”
乔老师笑了笑,眼神里透露出对自己罪行的自得:“既然那么喜欢看,不如就看个够吧?”
“不过我走的时候运气不好,刚锁上门,就碰见了郭敦他们……三个学生里,竟然还有一个是阴阳眼……啊,我可是差点就暴露了。”
严崇山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他微微捏紧拳头,不动声色地示意:“我清楚了。那陈芳歌呢?”
“解决她就简单多了。”乔老师说,“她的心里承受能力比张景程差很多,我只是让她不停陷入恐怖的幻觉里,她就崩溃了。为了不看到那些东西,她硬生生地挖出了自己的眼珠——正好啊,反正她也对张景程的罪行视而不见。”
“紧接着我告诉她,只要她能完全替张景程保守秘密,把舌头也拔下来,我就不会再找她了。”
要把自己的舌头拔出来,不借助外力根本是做不到的,一是没人能对抗那种剧痛,二是舌头其实是个很长的东西,舌面又滑腻,人用手指捏它都未必能捏紧,遑论将它拔下来。
乔老师完全能读懂严崇山在想什么,她微笑着描述:“她当然是拔不下来的,所以就用订书机……”
“够了。”闻允蓦然打断她,他摇着头:“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残忍的人。”
乔老师一生得到过许多评价,大家夸她认真负责,夸她温和可亲,从来没有人用残忍两个字点评过她,更不要提这两个字还是从她的得意门生口中说出。
她神智回笼,闭了闭眼,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平静承认道:“……也许吧,但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没什么可否认。”
“他们经历的这一切,也许等我下到阴曹地府,自己也会经历一次的。”
闻允浑身冰凉,他的声音有点哑:“但是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些?”
严崇山在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他几乎刹那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引导着闻允:“你再好好想一想,8号那天晚上,你是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冒雨出门,打的是一辆什么车,怎么会经过那么偏僻的地方……”
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而来,虚构的梦境开始坍塌,闻允的瞳孔骤然一缩。
镜花水月!
那些被藏在深潭之中的记忆重新浮出水面,带着大雨的潮湿气味,顷刻间将他带回过去。
8号那天下着暴雨,闻允的简历再一次失去回音后,他忍不住给HR拨了一通电话。
HR在电话中惊讶万分,她说自己从来没有接收到过闻允的简历,希望闻允能给她再发一份。
但线上传送文件就会消失的苦头闻允已经尝够了,他决定整理一份纸质简历,亲自送到HR手上,保证万无一失。
抱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工作的决心,即便冒着那么大的雨,闻允也出门了,只是他运气不佳,打到的车是个新手司机,雨天不好认路,导航有延迟,司机七拐八拐就迷了路,最后开到了一个闻允从未去过的地方。
隔着车窗,闻允看见乔老师没有打伞,迷茫地在雨中徘徊。
他把车叫停,下了车,却见乔老师腰间鲜血淋漓。
司机吓得疾驰而去,而他猝不及防地面对了乔欣荣的死亡现场。
也许是因为乔欣荣的尸体太有冲击力,在那个时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连父母去世时都没有过的强烈念头:不要死,要拿什么来挽救你都可以,求你不要死。
他的心念落地,胸口就强烈地疼痛起来,他痉挛着跪倒在地,嘈杂的雨声、骇人的尸体,一切都离他远去,他只能感觉到雨水冰冷地冲刷着他的身体,而鼻尖萦绕着一股久散不去的血腥味。
片刻之后,他的听觉回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而一只冰凉的手托住了他的脸。
对方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他抚摸着闻允的脸,凑在他的耳边,声音又阴柔、又……甜蜜。
“你今晚没有出过门,”对方说,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早点回家吧,嗯?回家以后,洗个热水澡,泡点姜茶喝,不要让自己感冒了。记住了吗?9月8号的夜晚十分平常,无事发生……”
最后,对方轻笑起来:“啊……真有意思,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会不会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些话呢?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