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账,唐家清。外面的风雨泼天,自家人,不能再给风雨递刀子。”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像望穿了整座山城。
“唐家能立到今天,靠的不是谁的手更干净。”
“而是——无论关起门来怎样,走出去,必须是一个声音,一个唐家。”
烛火“啪”地爆出一朵灯花,光影骤然摇晃。
空气凝固,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门外廊下,几名家丁垂手侍立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映在门纸上。
这场训诫,是家法——也是一场做给外人看的戏。
唐家依旧在唐父的掌控之下,不容任何人掀起真正的风浪,包括他的儿子。
唐蓬莱额角青筋微现,唐山海咬紧下颌,喉结艰难滚动。
“下去吧。”
老人合上眼,神情倦怠,似是在叹息,也似是在对两个仍不懂“大局”的儿子彻底失望。廊外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湿冷的寒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闷。
他们并肩立于檐下,身影被摇曳的灯笼拉长,交叠相映,又缓缓分开。
唐蓬莱没有再看弟弟,只望着夜色,声音冷硬如铁:“你听见了——管好你的人。”
这话,是警告,也带着被父亲压制后的迁怒。
唐山海没有回应,他忽然想起少年时父亲教他祭文的模样。那时他还信,忠孝可以并立。如今却只剩冷香与灰烬。
此刻,他无比清楚地明白——
在这个家里,没有个人的对错,只有家族的利益。
他与兄长,不过是维系这台庞大机器的零件。零件可以磨损,但绝不能影响机器的运转。
父亲不在乎郭走丢是清白,还是该死;
他只在乎,她会不会成为那颗令机器失衡的螺丝。
唐山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凉。
他们不再交谈,一前一后,没入唐公馆深沉的夜色中。
雷声在远天滚动,雨意更浓,一道素衣的身影立在廊下,唐母未曾出声,只在两兄弟背影远去时,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极轻,却像一滴水落在热铁上——无声,却有余烬。
【3】
西苑厢房。
郭走丢听见脚步声,立刻迎到门口。
门开处,唐山海带着一身夜雨的寒气和祠堂的香火味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