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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朋友（第3页）

“废话！我们都看见了！”寂清明拍了拍他完好的那边肩膀，力道放得极轻，“赶紧调息，别嘚瑟！”

清芜看着扶砚凄惨的模样，眼圈又红了，连忙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疗伤灵药和干净的衣物，声音带着哽咽：“先服下丹药，稳定伤势。”

“多谢……清芜姐姐。”扶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神君停在几步之外，目光平静地扫过扶砚，在他新生的、带着妖神气息的本源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他依旧狼狈的外表上。

“恭喜。”她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平淡，听不出太多喜悦，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熟悉她的人，或许能察觉到，那语气比往常少了一丝寒意，“既已度过此劫，便好生巩固境界。妖神之路初启，莫要懈怠。”她的话语依旧简洁，带着督促，却也让扶砚心中一定。

寂清明看着神君，眼珠转了转，忽然嘿嘿一笑，插话道：“神君，您刚才……是不是也挺紧张的？我看您站那儿，手指头好像动了一下？”

“寂察勘使观察入微，连本君指尖微末动作亦能捕捉，莫非是万识卷灵洞察万物之本能，还是……”她语气微顿，眸光似有若无地掠过一旁正在帮扶砚处理伤口的清芜，才缓缓接上，“……心思过于旁骛，专注错了地方？”

寂清明被噎了一下：“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毕竟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渡劫，我难免多留意几分……”。”

“关心与否，属个人情愫范畴。你身为巡天司察勘使，职责所在，当以三界秩序、境务安危为先。若因‘关心’而致本职疏漏，便是失职。”她目光重新落回正在调息的扶砚身上，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今日雷劫虽过，然能量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巡天司监控各界动向之责犹在。寂察勘使若有闲暇在此‘观察’本君指尖，不若及早回归岗位，详查此次雷劫是否对周边界域产生扰动，方为正事。”

“……神君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回去‘尽职尽责’。”他算是领教了，这位主神不仅法力无边，这“怼人”的功夫，也是杀人不见血，精准打击，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神君不再看他，转而对着已初步稳定伤势的扶砚淡然道：“既无大碍，便回去好生调息巩固。”

神君那句“若有闲暇在此‘观察’本君指尖，不若及早回归岗位”如同一道清晰的逐客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寂清明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位主神是嫌自己在这里“碍事”了。他倒也识趣，对着清芜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传递了一个“我先撤了，回头再说”的眼神，便转身溜溜达达地朝着浮黎境外走去。

他听到神君语气平淡地向清芜：“你与寂清明，似乎颇为熟稔？”他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一瞬，竖起了耳朵。

清芜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红晕，不知是方才担忧所致，还是因神君的问话，声音温和却肯定：“神君，其实寂察勘使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不着调。”清芜放下手中的物件，带着认真的神色：“他看似散漫，言语跳脱，但遇正事时，心思其实极为缜密。便如上次修复发簪，他不仅寻来了难以觅得的月光木，更耗费心神将其修复如初，甚至……更添灵韵。可见其用心。他心底……似乎装着很多旁人不知晓的事，只是不常表露。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扶砚也忍不住加入了话题，声音还有些虚弱，却不影响他八卦：“清芜姐姐，我发现……你对寂清明，好像确实跟对别人不太一样。你会跟他多说好多话，还会对他笑……上次他修好簪子，你笑得可好看了！”

神君静立一旁，闻言，目光在清芜微微泛红的耳垂上掠过，也淡淡地附和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你们之间，似乎确与旁人不同。”“

清芜的脸“唰”地一下更红了，带着被点破心事的羞窘，忍不住抬眼看向神君，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惊讶的、类似于撒娇的嗔怪：“神君！您……您怎么……怎么也变得像扶砚一样，这般……这般打趣人了！”她侍奉神君千年，何曾听过神君谈论这等“俗事”？

神君迎着她带着薄嗔和不可思议的目光，容颜依旧清冷如雪，然而，她却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仿佛在陈述“星辉东升”般确定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伴本君千年，你的心思，你的事，本君自然在意。”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清芜和扶砚齐齐僵住，震惊地望向神君，仿佛听到了什么比扶砚渡过雷劫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清芜，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话在反复回响——“你的心思，你的事，本君自然在意。”原来……神君并非全然超脱，她竟会……在意这些？

清芜稳了稳心神，垂下眼睫，用恭敬而坚定的语气，再次为自己的情感划下了界限，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神君关爱，清芜感激。寂察勘使……他待人以诚，助我良多，确是一位难得的……朋友。”“朋友”二字，她说得清晰而用力，仿佛要刻进自己的心里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说出“朋友”二字时，心底深处泛起的那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微妙的迷惑与悸动，究竟是什么。真的……仅仅是朋友吗？

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尚未走远的寂清明耳中。

他听到了清芜为他认真的辩白，听到了她说他“值得信赖”，听到了扶砚说他“与众不同”，也听到了神君那句石破天惊的“在意”，更听到了清芜最后那句清晰无比的——“朋友”。

朋友……么？

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而这声叹息，以及寂清明瞬间微滞的背影，并未逃过神君的感知。

神君清晰地捕捉到了寂清明那声轻微的叹息，以及他离去背影中一闪而过的、难以言喻的落寞。

在她被斩断情丝的认知里，“朋友”已是生灵之间一种难得且稳固的善意联结，代表着信任与认可。

她不明白。

寂清明为何会在听到这个词时，流露出……类似于“失望”的情绪？

他似乎在期待一个……比“朋友”更进一步的界定？但这于神君而言，是规则之外、无法理解的情感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