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疯狂闪过各种社会新闻的标题,另一只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男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警告,反而向前优雅地迈了一步,无声地滑进了屋内,仿佛脚下踩着轮子。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材质特殊的白色名片,动作流畅得像经过无数次编程演练,递了过来。
“敝姓白,空白工坊的艺术顾问。”
他的目光依旧贪婪地胶着在那幅剪纸之上,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深夜打扰,情非得已。我们得知林老先生身体抱恙,深感遗憾。此行,是希望在他…恐怕无法再亲自做出明智决定之前,为贵府的这件…传家宝,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归宿。”
他报出一个价格,数字比那可怜的拆迁款略高一点点,远不及《百鸟朝凤图》本身的价值。
但与其说是报价,不如说是一种精准的、彻头彻尾的羞辱和趁火打劫。
这番话里蕴含的冷血信息和未言明的威胁,让林小满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爷爷下午才进的医院,情况并未外传,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在他无法再做决定之前”?这听起来根本不像惋惜,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算计和恶毒的预言!
最初的恐惧,此刻被一种毛骨悚然的愤怒和源自血脉的守护欲取代。
她不再后退,反而猛地上前一步,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木尺,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挡在了那幅《百鸟朝凤图》前面,像一头被侵犯了巢穴的幼兽,竖起了全身的绒毛。
“滚出去!”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地道的青岚方言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不管不顾的凶狠:
“听到没得?给老子爬开!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铁坨坨,莫挨老子爷爷的宝贝!哪个稀罕你的臭钱!”
或许是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草根生命力的情绪爆发。或许是那句极具地方特色的“铁坨坨”莫名触动了什么古老的法则。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店内仿佛有无形的风悄然拂过。
墙上、梁下悬挂的所有剪纸挂件都极其轻微地、同步地颤动了一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如同低语般的碎响。
而她身后那幅《百鸟朝凤图》上,那只华美凤凰的眼底,竟有一丝微不可见的赤色光芒,极快地一闪而过。快得仿佛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白先生那精准如机器人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他终于将目光完全从剪纸上移开,聚焦到林小满那张写满了愤怒、恐惧和倔强的脸上。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重新扫描、评估一件突然产生了异常变量的物品。
他没有动怒,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带着某种冰冷的仪式感,收回了那张名片。
“遗憾。”他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丝毫人类情绪。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幅仿佛在无声抗争的剪纸,然后像来时一样,无声地退入门外浓稠的黑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林小满猛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哐当”一声将老式的门栓死死插上。
整个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手中的黄杨木尺“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双腿软得厉害,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而就在她惊魂未定、心跳如鼓之际——
一个带着细微流光的光晕,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平静湖面般的清音,突兀地在她视野正中央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