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阿姨,太麻烦你们了…”林小满过意不去,声音还有些沙哑。
“麻烦什么!街里街坊的,再说老爷子平时对我们多好?剪的窗花喜字从没收过钱!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遇上这种事,我们不帮谁帮?”
赵阿姨快人快语,风风火火地就走了,留下一个让人安心的背影。
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林小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爷爷冰凉干瘦的手,多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样,回握住她,用带着老茧的手指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笑呵呵地叫她一声“满崽”。
直到深夜,在赵阿姨的再三催促和保证下,林小满才拖着疲惫地身体离开医院。
赵阿姨拍着胸脯说她精神好得很,有事绝对第一时间打电话,还不住念叨着林小满明天还得上学,不能把身体熬垮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老街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只觉得脚步虚浮,白天的极度慌乱和夜晚的死寂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让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好像还顽固地粘在衣服和头发上,但想到要回到那个没有爷爷等候的家,冰冷的恐惧感便再次爬上心头。
她用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门,锁舌咔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摸索着挤进门,脚尖却意外地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清晰地印着“青岚市旧城改造办公室”的红字。
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捡起信,三两下撕开,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快速浏览起来。
那些印在纸上的冰冷字眼,像一块块坚硬的石头,狠狠砸进她的眼里、心里:
“拆迁评估通知”、“补偿协议”、“限期搬离”。。。
而后面那个低得可怜、甚至不够在附近买间厕所的补偿数字,让她瞬间透不过气——这间铺子不仅仅是房子,它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是林家剪纸的根,是他们祖孙俩唯一的家啊!
愤怒和委屈猛地冲上头顶。她反手就想把门栓插上——爷爷不在家,她必须自己保护这个家!
就在老旧的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戴着纯白手套的手,突然无声无息地从门缝外伸了进来,稳稳地抵住了门板!
“!”林小满吓得心脏几乎骤停,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差点尖叫出声,残存的疲惫瞬间被恐怖的惊悚感驱散得无影无踪。
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力量缓缓推开。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身形高瘦,穿着剪裁异常笔挺的银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光泽。
深更半夜,如此打扮出现在静谧的老街巷口,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是谁?!我要喊人了!”
林小满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在身边胡乱摸索着,猛地抓起了爷爷平时用来压红纸的那根沉重的黄杨木尺,双手紧紧攥在胸前,做出蹩脚却充满警惕的防卫姿态。
她的心跳得像失控的马达,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
男人似乎完全没在意她的恐惧和那微不足道的威胁。
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激光,缓慢而精确地扫过昏暗的铺子内部,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精准地定格在墙上那幅凝聚了爷爷无数心血的《百鸟朝凤图》上。
“晚上好,”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波澜,像是最先进的AI合成音,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格外瘆人:“请问,这里是林守义老先生的家吧?”
“我爷爷不在!你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来!现在请你立刻离开!不然、不然我报警了!”
林小满强撑着气势,用力举了举手里的木尺,但发抖的声线和发软的膝盖彻底暴露了她的色厉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