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绣病得昏沉,只是微微抬眼,哑声道:“放那吧。”
那人将碗放下,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他的面前。
“公子……”
却是成朱在轻轻呼唤他。
赵绣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你……成朱,我是糊涂了么?”
成朱不敢再看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公子,奴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奴婢的错。”
赵绣看着她,看见她年轻的脸上面容憔悴,脸色倒是比自己还要更苍白几分,眼底也布满惊惶的血丝。
他极轻地开了口,声音沙哑:“你错在何处呢?”
成朱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奴婢不堪陛下的责问,什么都说了。”
赵绣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像一缕即将散去的青烟。
“还有呢?”
成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这句话重逾千斤,随时要将她压垮一样。
赵绣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哀戚的笑意:“……成朱,我知道你是阿绸的人。”
成朱惊讶地张大了双眼,很快又将眼神移开,似乎不敢置信,只能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言不发。
半晌,成朱破碎不堪的声音才闷闷地传来。
“公子,您心里一定很恨奴婢吧。可奴婢一开始,便是奉王后与绸公子之命,跟在您身边,看着您,守着您,将您的一举一动,都报回赵国……”
赵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已经接受了这般的命运。
他强撑着支起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成朱不必惊慌。
“我何必恨你,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苦海浮舟,伶仃飘摇。”
他沉重地咳了咳,半晌才茫然地用帕子捂住了嘴。
“如今的这步棋,渐成死局,你对他已是竭智尽忠,他可为你找好了退路?”
成朱泪眼婆娑。
赵绣转过身子,望向窗外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昭阳殿许久未有人来了,你能来此,想必是陛下应允的吧。”
成朱闭上眼睛,颤抖地道:“陛下让奴婢来告诉您一桩赵国的密辛……”
她声音急促:“您……您并非王后娘娘的亲子。当年您的身后,是先王一位不得宠爱的低阶嫔妃,生产时不幸亡故。王后娘娘为求地位稳固便将您抱养膝下。”
赵绣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是一丝,极淡也极虚无的笑意,像是一朵暗含悲凉的花,攀上他苍白的脸颊。
“怪不得她从未疼爱过我。”他轻声呢喃,“我只当自己生性孤僻,不讨喜欢。殊不知,这一生,从头到尾,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过往人生中,那些对母爱所有的渴求,以及那些偶尔获得的温情,在此刻被彻底颠覆,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