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苦苦挣扎、为之付出一切的血脉亲情,从根源上,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那么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为了赵国?可他已是弃子一枚。
为了亲人?可母亲和弟弟视他如工具,只盼着自己速死他乡。
为了燕翎?可他厌弃憎恶自己满心算计。
巨大的痛苦和虚无,终于化作滔天巨浪,将他这支小舟瞬间吞没。
原来,这便是燕翎执意要成朱前来的理由。他看着赵绣汲汲营营,如履薄冰,却是为了最终这样一个结局。
荒唐,可笑。
燕翎要他承受和自己一样,被至亲至爱欺骗的痛苦。
赵绣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彩,也消失了。
他看向成朱,没有悲伤与愤怒,反而只剩下一种燃尽死灰般的心平气和。
“如此,他该满意了。”
赵绣从枕边摸出那个小小的金屋。
金属冰凉的触感令他指尖微微一颤。
他凝视着屋内那两个相拥的小人,看了许久许久。
曾几何时,他们都相信,只要一直抓着不放,就会变得温暖,就不会弄丢。
他抓着成朱颤抖的手,将金屋塞进她的掌心。
“拿着这个,忘记这一切,离开燕宫,回到赵国吧。”
成朱懵懂地看着他,眼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公子?”
她捧着那枚金屋,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奴婢走了,您又该如何呢?”
赵绣向她笑了笑,空洞地道:“我或许有我的去处。”
“现下如此,我本知道不该让你为难,可毕竟只有你伴我多时,你这样问我,想来彼此总还算有些情分。”
赵绣的手覆在成朱的手上,让她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冷,甚至要钻到心里去。
“事已至此,我终至今日这般,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境地。朱……成朱,可劳你帮我想想,如何才能有一条抽身之计?”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像一阵轻风,窸窸窣窣地催促成朱的眼睛流出眼泪。
见她怔怔流泪,赵绣心中便了然,抬头望向屋顶,想象着燕国仿若琉璃穹顶般的天空,他吃力地笑着,眼角却划过一滴清泪。
“你不答我,我也该知道,不过是一片痴心妄想罢了。”
成朱的手颤抖着,把那枚小巧的金屋放回到赵绣的掌心,又发疯一般地把它扔掉,含泪抱住了他。
“公子,公子,再等等吧,现下未必就是绝境,我们可以逃出这里,终究……我们终究还是会有机会的。”
赵绣垂下头,抚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若将地上散落的那枚金屋拾起,攥紧在手心里。
它还是那样冰冷,坚硬,或许硌伤掌心,也不会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