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你看,这个偏心轮的轮廓,我们就用硬木抠出一个标准‘样板’,以后工匠加工时,就照着这个样板刮、锉,最后用‘过规’检查厚度,这样就能保证每个轮子都差不多!”赵楷举着鲁小鱼亲手做的第一个完美偏心轮,兴奋地解释道。
鲁小鱼眼睛一亮:“赵先生这法子好!比光看图强多了!”
标准化工具+天才样板工(鲁小鱼亲自做第一个标准件)+详细规程,三管齐下,骑兵弩的零件加工难题被一点点攻克。
就在赵楷忙于将骑兵弩推向量产时,鲁小鱼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将作监内部的注意。
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学徒,竟然能参与到如此重要的军械研发中,还能解决连老师傅都头疼的技术难题?这简直不可思议!
很快,关于“小鲁班”的传言就在将作监里流传开来。有人惊叹,有人嫉妒,更有人……感到了威胁。
张匠头等人本就对赵楷的“歪门邪道”不满,如今见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也能捣鼓出东西,还备受曹大人青睐,心中的不快和危机感更加强烈。
“哼,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小子,也敢称‘小鲁班’?”
“哗众取宠!那弩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
“坏了规矩!区区学徒,怎能参与机密?”
酸溜溜的议论开始在暗中传播。
这日,赵楷被曹玮叫去询问骑兵弩进度,工坊里只剩下鲁小鱼和几个学徒在加工零件。
张匠头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目光扫过鲁小鱼正在打磨的一个偏心轮零件,嘴角撇了撇。
“小子,你这做的什么玩意儿?歪歪扭扭的,也能用?”张匠头阴阳怪气地开口。
鲁小鱼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张……张匠头。这是赵先生要的偏心轮,是按样板做的……”
“样板?”张匠头嗤笑一声,拿起那个还未经最后修整的零件,用手指弹了弹,“木头挖出来的玩意儿,也能当标准?笑话!匠作之道,在于手感,在于经验!岂是这些死板物件能衡量的?我看赵先生是被你这油嘴滑舌的小子蒙蔽了!”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直接指责鲁小鱼欺瞒,否定赵楷的标准化方法。
鲁小鱼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气,争辩道:“张匠头!您不能这么说!赵先生的法子是有用的!按样板和规具做,就是又快又好!不信您看!”他说着,拿起一个加工好的偏心轮和一个标准样板,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您看!是不是一样的!”
张匠头被当面顶撞,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一样?一样个屁!手感!灵性!这些东西有吗?军器是杀人利器,不是小孩玩具!容不得半点取巧!你一个学徒,懂什么?!再敢顶嘴,滚出将作监!”
鲁小鱼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周围的学徒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赵楷回来了,正好听到张匠头的最后几句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张匠头,好大的威风!”赵楷冷冷地开口,走上前,将鲁小鱼护在身后,“小鱼是我请来帮忙的,他的工,是我派的。他的法子,是我定的。有何不妥,冲我来便是,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张匠头见赵楷回来,气势稍敛,但依旧不服软:“赵先生,非是老夫为难他。只是军器制造,非同儿戏,岂能任由一学徒胡闹?若是出了差错,谁担待得起?”
赵楷冷笑一声:“出差错?张匠头是指靖虏弩?还是指骑兵弩?这些‘胡闹’出来的东西,可是经过了曹大人首肯,即将装备军中的!倒是您老人家负责的制式弩臂,上月因虫蛀报废了三成,不知这差错,又该谁担待?”
张匠头被戳到痛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赵楷:“你……你血口喷人!那是库房物料之失!”
“是吗?”赵楷步步紧逼,“若我没记错,入库检验规程推行前,您老可是拍着胸脯说凭眼力绝不会错的!怎么?如今又怪起库房了?”
“你!”张匠头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赵楷不再看他,转身对鲁小鱼和众学徒道:“都听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样板、规具,便是我们的‘器’!按规程办事,不是死板,是负责!是对前线将士的性命负责!以后,谁再敢质疑规程,阳奉阴违,休怪我按章办事,严惩不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学徒纷纷低头称是。
张匠头颜面尽失,狠狠瞪了赵楷一眼,拂袖而去。
工坊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