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丝价格突然飙升,出货量锐减,如同一盆冰水浇在赵楷头上,让他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冷却。
“查清楚了吗?是哪几家在抬价?原因是什么?”赵楷强压着怒火,问向一脸惶急的孙主事。
孙主事擦着汗:“问了几家相熟的丝行,都支支吾吾,只说……只说近来江南丝路不畅,货源紧张,价格普涨。但……但下官打听到,是……是城西‘永昌’、‘瑞福’几家大绸缎庄带的头,他们几乎收尽了市面上的好废丝,囤积不放,零星放出的价格也高得离谱!”
永昌?瑞福?赵楷对汴京商界并不熟悉,但听名号就知道是背景深厚的大商号。
“江南丝路不畅?”赵楷冷笑,“这等借口骗得了谁?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背后定然是王貺、工部乃至其背后利益集团的黑手。他们无法从制度和法理上否定“再生丝绳”,就直接在商业层面掐断你的原料供应!这一招釜底抽薪,阴狠毒辣,且难以追究——商人逐利,涨价囤积,你能奈他何?
“赵先生,如今……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坊里刚试起来的捻绳工位,眼看就要断炊了!”孙主事急得团团转。再生丝绳是纺车改进的关键,一旦断供,整个项目都要停滞。
赵楷在工坊里烦躁地踱步。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会有新的束缚缠上来。技术问题他还能想办法解决,但这种商业倾轧和资源垄断,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和认知范围。
他只是一个有点“歪才”的技术宅,哪里懂得如何跟这些盘根错节的老牌商业势力斗法?
“能不能从外地采购?或者找些小作坊收?”赵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孙主事苦笑摇头:“难!汴京乃天下丝织之集散,这几家大庄一动,小户谁敢与之争锋?且废丝运输成本高,价值低,从外地运来,价比黄金,毫无意义。”
死局!几乎是无解的死局!
赵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果然,在绝对的力量和资源面前,技术改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放弃时,狄明月又又又不请自来了。她似乎总有某种奇特的雷达,能精准捕捉到赵楷陷入困境的时刻。
“赵楷!听说有人卡你的丝?”狄明月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问道,脸上写满了“谁敢惹我的人”的愤慨。
赵楷叹了口气,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狄明月听完,柳眉倒竖:“岂有此理!几个破商人也敢如此嚣张?肯定是工部那帮老家伙指使的!看我不去找我叔父,参他们一本!”
赵楷连忙拦住她:“我的大小姐,没用的!商人涨价囤积,一没违法,二没违规,参什么?朝廷还能强令商人贱卖不成?那样更落人口实!”
“那怎么办?就这么认了?”狄明月不甘心地道。
赵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硬碰硬肯定不行,必须想别的办法。既然对方用商业手段,那……能不能也用商业手段反击?
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他们能垄断废丝……是因为废丝目前只有我们在大量收购,价值低,容易被控制。”赵楷沉吟道,“如果我们能……能提高废丝的利用价值,让更多人来抢着收,或者……找到更便宜、更多的替代品呢?”
“提高价值?替代品?”狄明月眨眨眼,没太听懂。
“对!”赵楷眼神越来越亮,“废丝之所以是废丝,是因为它短、乱、杂,除了捻低劣的线或填充,没什么大用。但如果……我们能开发出废丝的新用途,让它的需求变大,价格自然水涨船高,那几家庄子的垄断就不攻自破!甚至,我们可以绕过他们,直接和产生废丝的小作坊、甚至农户合作!”
开发新需求!绕过中间商!这是现代商业竞争中常见的思路。赵楷虽然不精通商业,但基本的逻辑还是懂的。
“新用途?”狄明月歪着头,“除了捻绳子,这乱丝还能干嘛?”
“能做的事情多了!”赵楷来了精神,“比如……造纸!对!造纸!我记得有些高级纸会加入丝絮增加韧性!虽然废丝短,但捣烂了做纸浆应该可以!还有……填充!不是普通的填充,是做更高级的垫褥、冬衣的填充物,比麻絮保暖!甚至……可以尝试和羊毛、棉花混纺,做特殊的线!”
他越说思路越开阔。废丝的综合利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课题!
“孙主事!”赵楷立刻下令,“你立刻去打听,汴京城内外,可有造纸坊?特别是做宣纸、桑皮纸的?问问他们可否试用丝絮?还有,找找做棉衣、褥子的作坊,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试用更柔软的丝絮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