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林府厢房的窗棂,温辞桉就攥着那半块海棠玉佩,站在了驿站后门。门轴上的铜绿沾着晨露,泛着冷光,像极了昨夜他摸过的医案卷宗——纸页上“林靖来访”四个字,还在脑子里烧着,连带着后背的刀伤,都疼得发紧。
驿站的杂役刚打开门,看到温辞桉时,眼神里带着点慌,手忙脚乱地想关门,却被温辞桉伸手抵住。“找驿卒赵三。”温辞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沉,“夜影说,他知道影阁玉佩的事。”
杂役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地往后退:“赵……赵三不在,他昨天就请假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是吗?”温辞桉往前迈了一步,余光瞥见厢房里晃过的人影——那人穿着粗布短打,裤脚沾着城郊破庙的泥土,和影阁暗卫鞋底的泥块一模一样。他攥紧手里的玉佩,声音冷了几分:“让他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去找驿站丞,说你们窝藏影阁的人。”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赵三低着头走出来,手里攥着个发黑的布包,指节泛白。他不敢看温辞桉的眼睛,只盯着地面,声音发颤:“温编修……找我有事?我就是个普通驿卒,不懂什么影阁玉佩。”
“不懂?”温辞桉把玉佩往他面前递了递,玉面上的裂痕对着他的眼睛,“那你说说,为什么夜影在破庙附近的草垛里,找到你丢的布包?里面装着半块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背面刻着‘阁’字,是影阁的信物。”
赵三的身子猛地一僵,攥着布包的手松了松,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半块青灰色的玉佩——果然和温辞桉手里的能对上,背面的“阁”字刻痕里,还残留着点暗红色的血迹,像是刚沾上去不久。
“我……我不是影阁的人!”赵三突然跪下来,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是他们逼我的!我娘被影阁抓了,他们说要是我不帮着传递消息,就杀了我娘!那玉佩是他们给的,说只要拿着这个,就能在破庙换我娘回来,可我去了,只看到满地的血,没看到我娘……”
温辞桉的心跳漏了一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玉佩——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完整的海棠花中间,竟藏着个极小的“囚”字,刻得极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影阁给你玉佩时,有没有说什么?”他的声音发颤,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囚”字,“比如……玉佩对应的人,被关在哪里?”
赵三抹了把眼泪,努力回忆着:“他们说,这玉佩分两种,一种是‘控人符’,背面刻着‘囚’字,对应的人被影阁看着;一种是‘传信符’,背面刻着‘令’字,是给影阁传消息的人用的。他们给我的是‘控人符’,说对应的是……是‘温氏’,还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就能让我见‘温氏’一面。”
“温氏……”温辞桉攥着玉佩的手发白,指腹蹭过那个“囚”字,像在摸母亲的脸。他想起父亲留下的信,想起医案上的记录,想起林靖那封“勿信林家人”的信——原来母亲真的还活着,被影阁用“控人符”拴着,而林靖手里的,说不定就是“传信符”,是被影阁逼着,替他们传递假消息。
就在这时,驿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霁尘带着两个禁军冲进来,看到赵三时,眼神里满是沉冷:“夜影说你跑了,果然在这里。”他走到温辞桉身边,看到拼在一起的玉佩和那个“囚”字时,心里猛地一沉——和他在将军府旧档里看到的“传信符”描述,一模一样。
“赵三,”林霁尘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他裤脚的泥土,“你去破庙时,有没有看到影阁的人?他们有没有说,‘温氏’被关在哪里?”
赵三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动了动,却突然脸色煞白,捂着喉咙倒在地上,嘴角渗出黑色的血。温辞桉连忙伸手去扶,却被林霁尘一把拉开——赵三的瞳孔已经散了,手里还攥着个发黑的药丸,是影阁常用的剧毒。
“是影阁的灭口药。”林霁尘的声音冷得像冰,伸手翻了翻赵三的布包,里面除了半块玉佩,还有张揉皱的纸条,上面写着个地址:“城西废宅,亥时换‘温氏’。”纸条的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和赵三嘴角的毒血颜色不同,像是别人的血。
温辞桉接过纸条,指尖触到那行字时,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城西废宅,是当年温家的旧宅,后来被抄家后就一直空着,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影阁选在那里交易,分明是故意的,是想借着温家的旧地,打垮他最后一点防线。
“不能去。”林霁尘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发紧,“这肯定是陷阱,赵三已经被灭口,纸条上的地址说不定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影阁也肯定在那里设了埋伏,等着你自投罗网。”
“我知道是陷阱。”温辞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决绝,“可那是我娘,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万一……万一她真的在那里,万一我不去,影阁就会杀了她,我怎么对得起我爹,怎么对得起温家?”
他攥着纸条的手发颤,后背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渗血,染红了里衣。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在温家旧宅的海棠树下讲故事,想起母亲把玉佩系在他脖子上,说“这是温家的念想”,想起父亲信里写的“保辞桉平安”——原来他们都在拼尽全力护着他,而现在,轮到他来护着母亲了。
林霁尘看着他眼底的决绝,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父亲那封“勿信林家人”的信,想起医案上的记录,想起赵三死前的模样——他知道温辞桉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闯进去。他伸手按住温辞桉的肩膀,避开他后背的伤口,声音里带着点从未有过的沉:“我陪你去。”
温辞桉猛地抬头,撞进林霁尘的眼底——那里没有怀疑,没有犹豫,只有想一起扛的坚定。他突然想起昨夜在林府偏院,自己对林霁尘说“不用你换”,想起那些因为猜忌而说出口的冷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发慌。
“你……”温辞桉的声音发颤,想说“不用你陪”,却又怕这句话说出口,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你不用陪我,这是我家的事,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林霁尘打断他,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纸条,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地址,“从破庙你替我挡刀开始,从我们一起查旧案开始,你的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就算是陷阱,我们一起闯,总比你一个人送死强。”
他看着温辞桉眼底的红,突然想起在温府海棠树下,这人捧着糖糕笑的模样——明明那么怕疼,却还是要硬撑着;明明那么想找到亲人,却还是要假装坚强。他伸手,轻轻攥住温辞桉的手,掌心的温度想传递点力量:“我们先去查城西废宅的情况,让夜影安排暗卫埋伏,再让张砚去查影阁最近的动向,不会让你冒然进去的。”
温辞桉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却没掉眼泪。他知道林霁尘心里也不好受,知道林霁尘还在为父亲的事烦着,却还是愿意陪着他去闯陷阱,去面对可能的危险。他点了点头,攥紧林霁尘的手,指尖的冰凉慢慢被掌心的温度暖化——原来就算心里的伤口再疼,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没那么怕了。
两人走出驿站时,晨光已经漫过了整条街。赵三的尸体被禁军抬走,地上还留着点暗红色的血,像道洗不掉的疤。温辞桉攥着那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林霁尘攥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两人并肩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