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他面前,她才像个长不大的个黄毛丫头,满脑子装着吃喝玩乐,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算计。
聂铮的唇角微扬起极浅的弧度。
到底是年轻。
瞥到附近有一处书画摊,聂铮便向摊主借了笔墨与宣纸。
须臾,他挥毫而成,把写好的三张纸交给符行衣,简洁地道:“念。”
符行衣颇为郁闷,嘟囔道:“博古通今虽谈不上,但我好歹也是熟读四书五经,兼有涉猎诸子论著和诗词歌赋。你考我识字,未免有些简单过头了吧?就这么瞧不起我吗?”
“多话,”聂铮不悦地眯起凤眸,“念。”
符行衣“哦”了一声,故作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喉咙。
刚看清第一张纸上的字,就不由得面目狰狞。
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我是符行衣。
大庭广众之下,穿着女装,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自己的身份,嫌麻烦不够多吗?!
她接着翻看后面两张,一张比一张可怕,敢念出来就是杀头……不,诛十族的死罪。
是以,符行衣嘴角抽搐不已,聂铮则环臂抄手,好整以暇地看她,一言不发。
“不妥。”
符行衣坚决不肯:“万一被人听去,查到宁如鸢与符行衣本为一人,那我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你可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聂铮不冷不热地问:“无颜见东齐父老?”
符行衣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既然如此,为何不敢?”聂铮嗤道。
“要是让人知道符行衣是女——”
符行衣的话戛然而止,愣在原地,良久才喃喃道:“女人。”
聂铮“嗯”了一声,不以为意地反问:“是女人,那又如何?”
符行衣怔然许久。
不错。
即便自己被人发现是女子,以女子之身统领宣威营征战在外,百姓们又能怎样?
他们会对自己口诛笔伐?
还是会把自己浸猪笼,向天下女子警示不守妇道的代价?
为何不敢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只敢躲在男人身份的伪装下耀武扬威?
归根结底,不过是懦弱。
困于男人制定的规则之下,潜意识中仍然认为这些规矩都是对的。
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女人本不该如此。
女人不该自私,不该出门抛头露面,更不该反抗男人,妄求尊严,奢望自己能为自己做主。
从女扮男装进入千机营的那一刻起,自己就错了,却又无数次地在心底自我安慰——
世道如此,我又能如何?
莫非要与天下万民作对,与世代相传的陈俗旧思为敌?
怎么可能赢?!
“我凭什么不能赢?”
符行衣心道:“凭什么不能恢复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