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死的人太多了,仅凭临月城剩下的这些劳动力,哪怕夜以继日地搬,也要十几日才够。
“周守备,你醒醒!”
江远跪在一具脖子断了半根的尸体身旁,惊恐地哭嚎道:“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他,他还能活,求求谁来救他啊!”
有个清点尸体的宣威营士兵路过,神情麻木不仁。
“小伙子,亥时前把尸体搬到城郊去,子时会有专人统一焚烧,晚了还得等下一批。”
符行衣不忍再看,微微阖上双眸。
小周……
“即便如此,末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韩哲颤声道:“要怪,也该怪狗皇帝,要不是他举棋不定,居然没有毫不犹豫地选您,末将也不会为了您——”
“你那是为了我吗?!”
符行衣扔掉拄拐,猛地攥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是为了自己,享受这种为了一个人而癫狂发疯的变态快感,幻想自己是个伟大又痴情的男人!”
韩哲满脸狰狞,痛苦道:
“符统领,你是我唯一的信仰,我抛弃一切选了你,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是不是因为狗皇——”
“狗皇帝是你叫的?”
符行衣一巴掌扇上去,冷笑道:“打狗也不看看主人,我允许你这么叫他了吗?”
韩哲被打得眼花耳鸣,等缓过神时,已经被符行衣揪着衣领,拖到边上去。
上半身悬空在外,只剩一双腿还站在瞭望塔内,于是他惊慌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何不能?”
符行衣轻声道:“只死一次,嫌不够吗?”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你杀了我,让其他效忠于你的兄弟们怎么想?”
韩哲已然神志不清了,“他们再也不会替你卖命,你会彻底寒了他们的心!”
符行衣冷笑道:“不杀你,那才是真的寒了战死沙场的亡魂之心。
“兄弟们最开始的确是追随我,可到后来,他们越过我,主动冲上前,宁肯战死到最后,莫非也是单纯因为我的缘故?
“每一位大齐的子民所效忠的都是陛下,舍命相护的是国土疆域。仅凭我一人之力,足以让他们前仆后继地去死吗?
“因一己之私,不惜抛却身为大齐子民的尊严,连做人的底限都不要了,你还有何颜面认为自己‘效忠’于我?这样的‘效忠’——我不稀罕。”
然后松开手,任由韩哲坠落下去。
嘭的一声响动过后,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可惜,哪怕韩哲死上一万遍,葬身于临月城的那些人也回不来了。
身为宣威营统领,麾下将士叛乱,还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哪怕符行衣本身再无辜不过,也要担负其责。
何况此事追本溯源,正是因她而起,她只能自认倒霉。
那些明里暗里看她不爽的人,总算能找到机会落井下石了。
七月中旬,林猛到达临月城,宣读旨意。
何守义及时带领漕帮抗敌,以至几乎全军覆没,陛下为嘉奖此举,即日擢为沧澜营统帅,教习原属宣威营的将士尽快掌握火器的使用,以备不日后的反攻西沂之需。
同时,革除符行衣的一品职,废统领之位,贬为四品城门领,留驻临月看守城门,罚俸一年。
眼见高楼起,眼见高楼塌。
荣华利禄不过是黄粱美梦一场。